回家的路漫长又艰辛,好在终于回到

午后的大地被炙烤过,空气里弥漫着炎夏的焦灼。大街上人车稀少,往昔熙攘的城市像我空空的心一样寂静。

大概人们都回家了吧。身处如此慌乱困局,家应属安乐居所。穿过明晃晃的日头,偶遇前些日子见到的清洁工,这一片区的环卫皆在其辖下。

此轮疫情规模巨大,扩散得如亚龙湾上的潮汐那样迅猛,汹涌。但潮汐毕竟也有科技的监测预报,使人得以防范,疫情却没有。也因此引发了不得已的恐慌。

若非为着生活的碎银奔走,没有人仍冒着被暴露被感染的风险。况且外面那么热,热得连短袖都想脱下。

自己因为疫情也曾差点滞留外地。大约在十多天前因事赴湘,跨省之后健康码变成黄色。黄码是被要求居家隔离,不能进入任何公共场所的。到餐厅吃饭,进超市或者便利店,打出租,住酒店,都需要扫场所码。我于长沙的街头游荡了近三个小时,几经周转终于入住至一家酒店。那家隔离酒店专门负责接待黄码外地客人。

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那样待遇,被冷落被拒绝,好像任何小丑都可以轻易将我戏耍。洗手、脱鞋、把衣服扔在沙发上,直接倒在床上。那时,突然异常想家,想家中昏暗并不热闹的灯火。

家,到底是令人难以割舍的地方。无论漫走多么遥远,一个真正的家的居所,可以妥善安放疲惫的躯体和灵魂。它令我街头流落亦不感到绝望,身外诸物都不及你心念的“家”所给予的安稳。

几经辗转,终于能够回家。崇山峻岭间穿梭的列车,狠狠地甩下一片片春天的油菜花地,远处的田野呼啦啦地后退,我是多么快意啊。

这快意引逗我近乡情怯的忐忑。平常只要一坐上列车,就陷入沉沉的睡眠,那天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我伸出双手将其捧捂,以防它稍不留神就要跳出我的胸膛......

回家的路,不安,带着一许许对复杂人性的怨憎。

我打车从高铁站往家赶,遇到一位从南昌回来的陌生男人。他所在的城市也出现了疫情,行程卡上带着一个星号。他说江西那边的活儿干完了,回了家就不出去。就算出去,眼下也无事可做。他在外已经待了整整一年,这下可以在家好好呆一段时间了。

回家还要再走一段省道/县道,一路上经过两道查验关卡。又适逢周末私家车格外多,平时畅通无阻的大路一下子瘫痪了。不光是大货车,还有大巴车,只要是个人都要一一查验。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走了近六个小时!

“这年头,回个家难死了!”那个男人懊丧。

忙于工作的时候不能回家,得空时又因为YQ管控回家变得艰难,许多本来该做的事一拖再拖,美好的承诺和期待,变成了空头支票,永无兑换的可能。有的人上了车,就再也没有下来......

太多事情,最后都变成了遗憾。

我们谈论一个从开封那边过来是红码的人,也不知他是怎么坐上高铁的,但他在高铁站准备打车往家走时,没有一位司机愿意拉他。他不断地恳求,说帮帮忙,多少钱都好商量。

可是......仍旧没有司机愿意拉他。财不能解决一切棘手的问题,每个人汲汲营营为它逐日奔忙,最终发现它不敌法的边缘、人的底线、和生命的健康。

我永远记得那天,车窗外宽广的麦田那边,夕阳如血。回家的路漫长又艰辛,好在终于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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