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風景
舊曆臘月二十三，就是俗稱的小年。
好些年以前，北方這個小城，地方不大，人不多，可過小年，也是一片歡天喜地，到處都熱熱鬧鬧的。
大十字街，擺滿了年貨攤子。賣的是些長條的毛線圍巾，棉線襪子，插在鬢角上的絨花，仿玉石的鐲子什麼的。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掛着花花綠綠年畫的棚子。抱着大鯉魚的胖娃娃，意味着富貴吉祥，買的最多。西施那樣的美人圖，也很搶手。
兩個老爺子，爲了能買到最後一張畫，爭個臉紅脖子粗。
旁邊的小夥子，在起鬨，“看啊，兩個老頭子，在搶楊貴妃呢。”
可一般人，眼下並不關心什麼美人，而是竈王。一種用套色在粗紙上拓印出來的大頭像。他纔是畫棚裏的主角。
雖然畫的都是竈王，可有的長着鬍子，有的下巴光光的。有的戴頂帽子，有的頭上挽了一個髻。還有其他洋子的。人們就根據自己認可的形象，來挑選。而且，買到的竈王，後面給加個“爺”。
配竈王圖的對聯，可都是一樣的，“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橫批“一家之主”。
北方過小年，要喫餃子。包的時候得趁機多包些，過大年就可以少包點。空出的時間，去看二人轉，玩紙牌，或者嗑瓜子，嘮些閒話。
包這麼多餃子，怎麼放呢？早在下雪的時候，就在牆角堆個大雪堆。
這會兒，把準備過大年喫的餃子，裝進竹籃子中，然後再把籃子放進雪堆裏，外面再填上雪，最後澆上水。那效果跟多少年後往冰箱裏放，一點都不差。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上班的人，都下班了，竈王爺也到了該下班的時候。這個時間點，應該是新老竈王爺換崗接班的最好時機。
於是趕緊把任職已經一年了的老竈王，從廚房鍋臺上邊的牆上，請下來。被煙熏火燎得一片焦黑的模樣，見證着他的勞累和辛苦，讓人敬仰。
等竈坑那裏的火苗，燃得旺旺的時候，就恭恭敬敬把老竈王的大照，放在紅紅的火舌上，一眨眼，他跟着繚繞的菸灰上了天。
上天，路途遙遠，得有交通工具。人們就用高粱秸編成三四寸高的馬，供他騎乘。馬旁邊還有同樣用高粱秸編的狗和雞，陪伴通行，免得寂寞。這些，在竈王上天的同時，一塊都燒了，
有件事，千萬千萬不能忘了。要在竈王嘴上沾上一塊糖塊。這樣，他向各路神仙進行彙報的時候，就會多了許多甜言蜜語，讓他們聽着順耳。
沾糖塊，是小孩子在臘月二十三這一天最關心的唯一一件事。
無論怎麼節省，誰家買糖塊，都不會就買一塊。最少也得三塊五塊。給竈王沾上一塊，餘下的，全歸了小孩子，他比竈王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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