椽子

女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想象着男人此刻定是在那個狐狸精家裏。他們在幹什麼?她們上牀了嗎?我哪做錯了?怎麼會這樣?女人備受煎熬地不停地追問着自己。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深愛的丈夫,怎麼就會變心了呢?這種令人唾棄的故事又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想起一對可愛的兒女,想起夫婦共同經營的家庭已岌岌可危,不禁淚如雨下。
男人是隊裏的拖拉機手,個子不高,話語不多,相貌平平,爲人隨和。也許就是他那天生的隨和性格和喜感,讓他很有人緣,尤其是女人緣,村裏女人們都喜歡拿他說笑打趣。

這個村子很窮,男人快三十了,還沒娶上老婆。村裏的姑娘都選擇遠嫁擺脫貧窮。男人是看着女人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長成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可偏偏這姑娘魂不守舍的愛上了自己,所以男人輕而易舉就將其擁入懷中。這對男人家,無疑是天上掉了個大餡餅,喜出望外。而對女人來說能不管不顧地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也滿心歡喜。

婚後不久,男人當上了拖拉機手,日子慢慢地好過起來,女人爲男人生了一兒一女。結婚十年,夫婦倆齊心協力,將父母給的小草房翻造成三間大瓦房,去年他們又把三間大瓦房翻建成三上三下的樓房,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他們家屋後住着另一個女人,就是女人眼裏的狐狸精。年齡比女人大了幾歲,兩家關係一直處得不錯,姐妹相稱。狐狸精帶着一個女兒,丈夫常年不歸家。所以家裏有什麼重活,女人總讓男人過去搭把手,狐狸精家有什麼好喫的,也常常會與女人共享,作爲酬謝。一來二往,親如一家,時間久了慢慢變成了常態,只要狐狸精家的事,就是男人的事。

自去年下半年翻造房子的事忙完後,男人去狐狸精家越發頻繁,儼然像她家的男主人,事無鉅細地幫忙,而且常常晚歸。漸漸村裏就有了議論,女人全然不介意,只是覺得村裏人太愛嚼舌根。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了。直到有一天,婆婆也莫名其妙地對她說了句,“要把自己男人看好啊!不能讓黃鼠狼給叼了。”這時女人才有了警覺,開始關注起丈夫的舉止行爲。女人對男人的每一次晚歸都會滿腹狐疑地盤問,當然男人總有藉口說辭。時間長了,男人開始厭倦這種無休止編謊話的日子,夫婦間的吵架次數也日漸增多,男人晚歸的次數也隨之增多。女人開始心力憔悴。
這天晚上,月黑風高。女人躺在牀上流着眼淚聽着窗外竹林被風吹得稀里嘩啦,咔咔作響。她越發感到孤獨無助,此刻的她就像是被風吹亂的竹梢,瘋狂地甩着頭髮,萬劫不復的樣子。她深深沉浸在痛苦當中。

突然聽到門吱嘎一聲響,女人屏息豎耳,是男人回來了 。女人的血開始往上湧,心跳加快。她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心想今天一定不要和他吵架。她發現每次吵架男人就會離自己越來越遠。她一定得保住這個家,保住這個讓自己可以奮不顧身的男人。她要和丈夫好好談一談。

丈夫躡手躡腳地爬到牀上,背對着她側身躺下。沉默片刻,女人儘量讓自己不動聲色,輕聲問:“去哪了?”

“沒去哪!”男人冷冷地回答。

“你是不是又去狐狸精那了?”女人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壓低嗓音問。

“明知故問”男人似乎有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女人突然一下子失控,歇斯底里地吼着:“那你去跟她過好了,幹嘛回來!”

“好的!是你說的,可以啊!”丈夫仍然不緊不慢地回答。

女人再也無法控制她的憤怒,一腳把男人踹下牀。

男人大怒,迅速躍起,撲向牀來:“你這婊子,敢踹我。”

女人機靈地滾下牀,退到牆邊,手觸摸到去年造房剩下的椽子,她一把抄起椽子,準備對付被激怒的丈夫。屋裏很黑,他們互相都看不清對方,只能憑着感覺在房間裏胡亂追打。椽子幾次觸碰到男人,男人更加瘋狂,大聲嘶吼着,“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撲來撲去想逮住女人。於是女人的棍棒也越舞越猛,只聽“咚”的一下,像是砸在水缸上的感覺,屋裏頓時安靜下來。女人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好像拳擊手在等待對方甦醒,爬起,進行下一輪博弈。女人嚴陣以待。一秒、兩秒、五秒、十秒……憑直覺,女人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她哆哆嗦嗦的移到門邊,打開了燈,只見丈夫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她顫巍巍地走上前,推了幾下,沒動,女人“哇”的一下尖叫起來。
村裏人把男人擡到他自己的拖拉機上,突突突地往縣城拉,車上人誰都知道他們拉得是一具死屍,只有女人執拗地堅信,他只是昏迷,他會醒來的。
婆婆被這一突如其來的事件一下子砸暈了。椽子猶如砸在了她的腦門上,幾天不得動彈。感覺胸口壓着許多椽子,讓她無法呼吸。她努力想要推開這些椽子,坐起來,卻無能爲力。遠遠的聽到有孩子哭聲,她努力辨別着是誰家的孩子?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她聽出那是她家的孩子。她用力睜開雙眼,看見一對寶貝在牀邊眼淚鼻涕哭喊着:“奶奶!醒醒……”她支撐着坐了起來,努力地梳理着思緒,漸漸回想起家中發生得事情。她覺得必須要做點什麼,爲了這對寶貝……。
她踉踉蹌蹌地站起,朝村裏教書先生家走去……
次日,婆婆扒了幾口早飯,由小兒子陪同,來到了看守所。見到接待人員婆婆撲通跪倒在地,將申訴書高高舉過頭……
教書先生的申訴書寫得不錯,媳婦獲得了緩刑。沒過多少日子,婆婆就把媳婦領回來了。婆婆看着呆若木雞的媳婦,心有不忍,淡淡地說:“好好過吧!死都死了,也沒法復生,兩個寶寶沒了爸爸,可不能再沒有媽媽了。”女人含淚用力地點點頭。
女人努力想要忘掉過去,可在這個家裏男人的身影無處不在,揮之不去。每日噩夢連連,感覺男人索命來了。更讓她無法釋懷的是,她無法原諒自己親手殺了自己丈夫的這一事實。掙扎了一年。一天早上,孩子們起牀,發現媽媽沒有爲他們做早飯。大聲叫着,尋到媽媽房間,發現媽媽躺在地上,房間裏充斥着農藥味。
不久狐狸精也悄悄地和丈夫離了婚,離開了村子。有人說回了孃家,有人說沒有。但誰都沒興趣去打聽她的去向。


                                              修改於 202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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