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子豪翻遍了整個衣櫃，也沒有找到一件順眼的衣服。這都是三年前穿的，不是破洞，就是鉚釘。那時候覺得特別酷，今天一件件往身上套，沒有一件不辣眼睛的。
子豪只能問老爸借，“老劉，襯衫借我一件。”
“你自己沒衣服啊。”長大以後，子豪就管他爸叫“老劉”。
“我今天有事，需要穿正式一點。”子豪說得挺認真。
“啥事？神神祕祕的。”老劉將信將疑地看着他。
“您別管了，到底借不借？”子豪有點不耐煩。
老劉從櫃子底下翻出一件舊的藍色襯衫，如今發福穿不上了。子豪試了試，尺寸正好。
劉媽在餐廳叫喚着，“喫早餐了。”
妹妹子昕急不可耐地從房裏竄出來，“哇……肉包子，我喜歡。”
劉媽打掉子昕伸向餐盤的手，“別整天跟餓死鬼似的，去端碗。”
子豪跟着坐下，端起豆漿，就着包子喫起來。
“哥，今天穿這樣，幹啥去啊？”子昕一邊嚼着肉包，一邊說。
“關你啥事。”子豪不想搭理她。
“哥，這幾天，你以前的兄弟來找你，你咋都不出去啊？”子昕咕咕地喝着豆漿。
“別煩你哥。”劉媽打斷了子昕的話。
“問問咋了。”子昕噘着嘴，脣上沾着白白的豆漿沫。“看來進去真有用啊，要洗心革面了。”
“你這死妮子。”劉媽着急了，給了子昕胳膊一個大擰。“有你這樣的妹妹嘛，你哥學好，還挖苦他，你這死妮子。”劉媽接着要再給一個大擰，子昕扭着身子一躲。
“出來了，就乾點正事，走上正道，亡羊補牢，未爲晚也。”老劉總能恰到時機地總結。
“喫飽了，我出去了。”子豪擦擦嘴，背上包，走出門去。
三年前，子豪跟着一幫兄弟在街頭喝酒，與另一羣小混混起了衝突。衝突鬧得挺大，動了刀子，差點捅死一個。兩幫人都進去了，子豪被判了三年。因爲在裏面表現良好，又是從犯，提前半年假釋出來。以前的兄弟知道他回來，要擺酒慶祝，子豪都給拒絕了。回來一個月，除了在周邊溜達，哪也沒去。
子豪走出門，陽光立刻灑在他頭上。氣溫正好，不冷也不熱。天空湛藍湛藍的，映着路邊綠色的行道樹，和黑色的柏油路面。子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進老王的火鍋店。
老王正在櫃檯後面記着賬，子豪徑直走了過去，“你好，王總。”
老王擡起頭，眼鏡掛在鼻樑上，“哎呀，是子豪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快一個月了。”子豪笑笑說。
“啊，挺好……挺好。”老王站起身，接了一杯開水，遞給子豪。“回來就好啊，晚上是不是要定一桌，跟兄弟們聚一聚？”
“啊……”子豪尷尬地笑着，“是這樣的，王總，我是來找工作的，您這邊招人嗎？”
“找工作！”老王有些詫異，摸摸頭。“額……我這邊也不需要保鏢啊。”
“王總，我是來找工作的，在廚房幫忙，或者當服務員，我都可以。”子豪認真地說。
“真要工作啊。”老王瞪大了眼睛。“跟我開玩笑，對吧，哈哈……要訂桌隨時來，你那幫兄弟都很捧場。老規矩，給你打八折。”老王哈哈笑着，拍了怕子豪的肩膀。
“王總，我沒開玩笑。”子豪尷尬地搖搖頭，“算了，我先走了，王總。”
“走呀，常來啊，子豪。”老王起身把子豪給送到門口。
走出火鍋店，門外的陽光晃得刺眼。照在頭頂，比早晨熱了許多。子豪抻了抻襯衫領子，脖子後邊有些冒汗，穿着襯衫還有些不習慣。沿着烏黑的柏油路面，子豪走進青哥的修車行。
“青哥。”看到青哥正在一輛車旁忙碌着，子豪遠遠地喊道。
“子豪啊。”青哥回頭看到他，放下扳手，拿起一塊抹布擦着手。“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快一個月了。”子豪笑着說。
“坐下喝茶。”青哥帶着子豪走進辦公室。
“青哥，我今天是來找工作的。”子豪端着茶杯說。
青哥低頭往茶碗裏衝着開水，“想出來工作？工作可不是鬧着玩，挺辛苦的。”
“青哥，我不怕辛苦。在裏面我想了很多，也看了很多。”子豪坐直了身子，“年輕時候不懂事，現在我只想好好地從頭開始。”
“想來我的修車行？”青哥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看我，一身的油污。整天在車底下趴着，喫飯休息也不規律，你能接受？”
“青哥，我就是想學一門手藝，有手藝在身，走到哪裏都有飯喫。”子豪用力地握着杯子，裏面的茶水差點晃了出來。
青哥沉思了一會，擡頭說，“我當年跟你一樣，出來拼了十年，開了自己的修車行。你也可以，明天來上班吧。”
子豪興奮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回茶水真晃到了桌上。“謝謝青哥！”
……轉眼十年過去了……
“豪哥……豪哥，您看我行不行？”耳旁傳來急切的聲音，子豪從回憶中緩過神來。
是來面試的小夥子，剛被假釋出來。子豪拍拍小夥子的肩膀，“既然出來了，就好好幹，從頭開始。明天過來上班吧。”
送走小夥子，子豪回頭望着修車行門頭的招牌，眼眶有些溼潤。
招牌上是大大的——“子豪修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