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山溝

文/墨子

老孫兒去奶奶家了,我的心也跟着去了。幾多歡喜幾多憂,憂的是,怕老孫兒被蚊子咬到,喜的是,老孫兒去看大山了。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想當年,農村可是誰都想擺脫的地方,由其住在山裏的人,走出大山,基本是他們最大的夢想,不想的,也只是不敢想罷了。可最後,又都跟蝸牛似的,不停的努力,目標依然浩遠。我的家鄉倒不是山裏,可記得那會兒,若是見到哪個村離城市近一些,都感覺那村上的人家跟掛着富庶匾額似的。總之以此類推,離城近的,連有殘疾的小夥子都能娶到漂亮媳婦。

我們屯子的姑娘,要是哪個定了婚,屯子裏的人第一句話先問:哪兒的?若是聽說是街邊的,屯裏就會沸騰些日子,那些嬸子大娘們見了那姑娘,都會老遠就和人打招呼,想攀龍附鳳似的。若聽說是比這屯子離街裏還遠的,她們倒也會說幾日,要麼一帶而過,要麼一臉愁雲,就跟自己要嫁給一個多麼不如意的郎一樣。

“找那麼個燕兒不拉屎的地方”。她們還會這樣說。燕兒不拉屎,無非是比喻窮鄉僻壤,窮鄉僻壤,還會被稱爲窮山溝。說實話,那會兒只要一聽見“窮山溝”三個字,我首先想到的是電影電視裏的黃土高坡,紅襖襖,毛眼眼,羊羣,風沙,還有光禿禿的大山。所以,那會兒的我,更是對農村有種莫名的排斥,生怕一不留神,誤入窮山溝。

二十年後,女兒在大學裏處了男朋友,我也受了遺傳似的,第一句話就問:哪兒的?說實話,女兒當時和我說了地方後,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山裏,因爲我對山的概念只有兩種,要麼窮,要麼遠,可窮,在二十一世紀,這個字似乎已被遺忘在角落。

“我家坐在炕上能摘山果,那枝子會從窗子伸進來。山楂、核桃什麼的。”

“山上蘑菇特別多,有木耳,刺老芽,蕨菜什麼的。”

“我們村裏家家養殖。鹿啊,牛啊,蜜蜂、孔雀什麼的。”……

女婿話不多,回答總是代表性,而就這些,足以聽得我入神。我想象着那個村莊,百鳥朝鳳,百花盛開,梅花鹿在山間奔跑,牛馬羊在坡間喫草……

山溝窮嗎?也許曾經很窮。

三十年後,山溝幾乎是人們夢寐以求的地方。大山是美景,山貨是無公害、養生的綠色食品。女兒婆婆屯裏的人,有事沒事就去山上採蘑菇,針蘑一斤頂好幾斤肉的價格,每年家家都會靠蘑菇收入一萬多塊錢,其它山貨還不算,而且不用出去賣,隔三差五就有人開車去收。就說女兒的婆婆家吧,女婿還有個哥哥,哥哥留學新加坡,女婿也讀了大學,想想,若窮會供養兩個人才嗎?而且,還都給成了家。

當然,山溝再好,人們還是不斷的往出走,但不是那種想進一切辦法的走,蝸牛式的走,而是隨着社會趨勢,像小鳥飛向天空一樣,是飛翔。“計算機時代要從娃娃抓起。”他們同樣也做到了,生活好了,家長們開始注重教育,讓孩子們多讀書,上大學。讀大學,就要走出去,走出去,就回不來,因爲他們讀大學不是爲了回去採蘑菇,不是爲了養蜂、養孔雀,而是想爲社會做更大的貢獻。當然農村、山裏也需要貢獻,可畢竟用不到那麼大的人才量,與是,他們絕大多數是在城市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家鄉就少了一個養殖採山的人。其實,不只山裏,城市周圍的農村也如此,也許不出幾年,種田的人就會青黃不接,不,是徹底沒人種。而且如今基本家家又都在城市有樓,他們夏天回去種地,冬天去樓上享福,所以一到冬天,屯子裏的人就更少了,跟唱《空城計》似的。

想着老孫兒,想着三十年後。到那時,農村,山溝,會什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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