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停在哪里,哪里就有了斑驳和锈迹

时隔多年,现在我依然记得爸爸给我买的第一辆自行车,整个车身被漆成了粉色,前面有一个白色的车筐,车把上安着一个能发出叮铃铃悦耳的铃铛。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当时的那辆车实在没什么特别,除了俗气的粉嫩色,再也找不到更让人记住的特点了,可在当时,却是我的最爱。

我总是隔三差五就要擦一擦它,让它最大限度地保持它该有的美丽,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似乎是我整个青涩的青春里最耀眼的物件,还有一件值得让我骄傲的事情就是,我在心里暗恋了一年的学长,终于有了眉目。

那是初夏的傍晚,晚风吹着起衣裙的一角,这一刻,我和我的自行车都如此圣洁,向夏日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我推着自行车假装在他楼前等人,看见他出来,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拨弄着铃铛,像飘在风中的风铃,他说:你每天都是等的同一个人吗?我点点头,他继续问:为什么他总是让你等呀。我迟疑片刻说:因为,我从没有告诉他,我在等他。他有些纳闷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我说:我怕,我怕我告诉他,他就不允许我等在这里了。他看看我,又看看从楼里不断走出来的人。我说: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是回家的路上,有一段路我有点害怕,只要远远地跟在他后面,就觉得特别安全。


远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们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一起结伴回家,而我总是拼劲所有的力气去追赶他们的队伍。我低着头,有些沮丧地说:看来今天又没希望了。说完,我推着车子向前走去,他跟在后面说:你家远不远,不远的话,我送你吧。我急忙回头,那句话“不远不远”早在我回头前就说了出去。

那是第一次和他并肩骑行在宽敞的马路上,玩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头发,白色的球鞋在余晖的映照下和车子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他走走停停,时而对我的车子提出一点建议,偶尔看我蹬的费力时,他就在我的后背上轻轻地推一把,后来那个晚风中的男孩和那个被我格外记忆的傍晚,成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记忆。


后来的我们偷偷地恋爱了,我还是会等在他的楼前,看着他飞奔向我,他的自行车被擦得锃亮,我坐在车后面,轻轻地拽着他的衬衣,偶尔他会将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手上,我的心便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他张开双臂,任凭自行车在风中驰骋,我在后面被吓得搂紧了他的腰。他说:等以后,我挣钱了,要先买一辆车,到时候带着你去全世界看风景。他说:以后,我们毕业了,一定要早点结婚。

我什么都不说,听着他一路上不停地讲话,听他吹着口哨,听他憧憬我们的未来,我觉得似乎这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而我们只剩下了幸福,吴群无尽地幸福。


他说了很多很多,后来,那些话都被风吹散,飘落四方,而他早就忘记了某年某月,他在自行车上对一个姑娘许过的诺言。

我们并没能坚持到大学毕业,他就和另一个姑娘牵了手,而且很快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化的如此之快。

多年后,当我收拾老房子,准备搬家时,看到父亲将很多大件物品丢放在院子里时,我说:爸,这些东西就别要了,楼房里放不下这些破烂的。爸爸左看看,又看看,似乎都舍不得丢掉,最后他指着那辆满身锈迹斑驳的自行车说:“我还记得当时你看到这辆自行车时兴奋的表情呢。你问了我三遍,确认是不是真的给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在,只是已经不能上路了”。


是呀,时至今日,我依然都记得那辆直行车,还有那个仲夏,那个晚风中的少年,还有我耳边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有把自己嫁出去的原因吧,我见过很多人,他们开着不同的豪车,可是,我总觉得,他们身上少了一点什么,或许什么都不少,只是自己还惦念着当年的那份感觉吧。

我想如果我没有在我的17岁遇到他,如果,我们没有那么美丽的相恋。是不是后来我的生活会和现在不同呢,至少,我会珍惜从我生命中不经意路过的人,我会挽留那些想要留下来的人。

每段生命都会因为某个人某个故事而放慢脚步,我们以为这就是生命的终点,但世事变迁,后来的人和故事都变成了前程往事,只有留给自己斑驳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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