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漫天雪花,窗內紅泥小爐,紅彤喫火鍋,遠眺看雪色


“雪來了,門躲着,一切都很溫暖,有一些事要靜靜地想想,一些和過去和將來的事情,有些甜蜜,有些辛酸,有些茫然……”

一場大雪驚豔了枯寂的新年,要麼淡然,要麼驚喜,至少也得是小歡喜。

一大早,網絡和朋友圈都被中國女足奪冠和這一場漫天的大雪刷屏了,說好的把手頭上的事辦好,今天就回桐鄉了,事與願違的是人家明天才上班,看來要跟領導請假了。

既然今天走不了,那就說一說紅泥小火爐,聊一聊驛外斷橋邊,想一想小舟從此逝……

落寞中帶有幾絲安慰,岑寂中帶有幾許熱鬧,今天的雪,讓人躁動不安,更讓人抱朴守拙,地偏心遠。

人生得意了,騎頭牛咱都不嫌慢;管他馬蹄疾不疾;人生失意了,三伏天也徹骨的淒涼,還哪有心情玩什麼紅泥小火爐?

一念起,漂泊半生,咱依舊少年;一念滅,富可敵國,咱依舊心無所依。

冬天夏天,咱自己說了算。


虎年的第一場雪,有佛系的味道、有愛情的味道、有江湖的味道,箇中滋味,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林教頭就是因爲一場大雪的蠱惑,手刃陸虞候,投了水泊梁山。

諸葛孔明絕頂聰明的一個人,也是因爲一場雪的蠱惑,一不留神說出了《隆中對》。

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敢說賈寶玉不是因爲一場雪的蠱惑纔出家滴?

因爲這一場雪的蠱惑,你是不是對新的一年也信心滿滿——

像餘秀華一樣,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像周淮安一樣,拐了新龍門客棧的老闆娘金香玉浪跡天涯,像楊志一樣殺了潑皮牛二然後退隱江湖,像……

看鏡已成雙白鬢,名山踏破幾青鞋,人到中年,看鞋心冷。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人到中年,看花心動。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人到中年,看霞心寬。

衆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人到中年,看天心閒。

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絕,人到中年,看雪才心靜。


既然走不了,就賴在被窩裏讀袁枚的《隨園詩話》讀張岱的《陶庵夢憶》讀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既沒有雞湯涼白開的淡,也沒有江小白二鍋頭的辣,就彷彿故友的重逢,就彷彿愛情的失而復得,就彷彿迷路時候的柳暗花明,是貼心貼肺的暖,是豁然開朗的悟,是惺惺相惜的疼。

倉央嘉措說:“我問佛,爲什麼每次下雪,都是我不在意的夜晚。佛說,不經意的時候,人們總會錯過很多真正的美麗。”

我贏,你陪我君臨天下;我愁,你陪我醉酒天涯,倉央嘉措的話,讓我不僅想起了那個已經失蹤一年多的傻逼。

那麼多的是是非非,那麼多的對對錯錯,那麼多的隱忍糾結……

當初要找對方問個明白,否則死不瞑目;如今卻欲說還休,懶得去問懶得去聽懶得去打聽了。

落葉覆村道,枯荷橫淺塘。

真正想離開的人,只是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裹了件最常穿的衣服,出了門,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們,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一個過了年就46歲的男人,在這新歲的微寒裏,倉皇多於豁達,茫然多於釋然,心酸多於甜蜜,彷彿一個一敗塗地的士兵,千辛萬苦翻過前面的山丘,才發現根本就是無人等候。

多少的不甘,多少的不捨,多少的隱忍,多少的不願意,多少的不放棄,都化作一聲嘆息。

想起了余光中在《《望鄉的牧神》》裏說,有些事情,曾經恨過的,再恨一次;曾經戀過的,再戀一次;有些無聊的,再無聊一次……你我皆凡人,有些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既然放不下,那麼就拿着,哭也好、笑也好,苦也好、累也好,都是自找,怨不得旁人也都是自願,就像倉央嘉措說的,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支個篩子,撒把穀子,等着雀鳥來啄,魯迅的雪是有趣的;

踏着一地的碎瓊亂玉,揹着北風馳聘而行,林沖的雪是英雄的;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毛澤東的雪是博大的。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寂寂的冬雪,雪花無聲地飄落,突然遠處傳來幾聲狗叫,劉長卿的雪是靜的。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扁舟一葉,寒流一帶,一千座山,一萬條路,卻找不到心靈的依靠,柳宗元的雪是寂寞的。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屋內酒正暖、爐火正紅,窗外朋友正頂着暮色而來,赴一場雪花的約會,白居易的雪是暖的。


門前六出花飛,樽前萬事休提。

早早晚晚,會有一場開心的事溫暖了我們的油膩的中年,要麼糾結要麼偷着樂,至少不再平靜。

人到中年,終於學會了接受而不是抱怨,學會了忍耐而不是衝動,學會了欣賞而不是挑剔——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該不該?值不值?能不能?敢不敢?

霜花漫天的日子適合做兩件事——

一是慢條斯理的喫一頓火鍋。

小鍋慢火煮肥肉,大風落葉讀閒書。知行但爲明事理,何必人前論雅俗。


二是像周邦彥一樣去赴一場約會。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想想看,香暖鴛鴦被,窗外漫天雪花,窗內紅泥小爐,和她……

這樣的日子,給個皇帝都不換。

今天,終於下雪,可以竈上紅彤喫火鍋,微醺後,憑窗遠眺看雪色。[呲牙][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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