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3)

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這一次簡簡單單的青陽之行,居然在我的生活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我看望大韓的事,有人密告給了他的準岳母,其中少不了添油加醋,所以讓書記太太很是不爽,她直接就找我母親了,但她顯然低估了我母親的能量,在這種情況下,母親絕對是站在她女兒這一邊的。母親說,是我讓她去學校的,我讓她去感謝一下老師,怎麼啦?我女兒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了,學生怎麼就不能看望老師了,就因爲她是女生?就因爲她還沒有結婚?這麼擔心,那你就讓青陽中學從此不招女生,或者把他調到政府辦公室算了。

書記太太那受得了這個,悻悻而去,但暗地裏卻大施手腳,惡語中傷,攻擊的目標首先是我,連帶我的父母也不放過,在謠言中我真的就成了雷奧所說的狐狸精,幸好她們沒有象雷奧那樣,把我的名字給聯繫上,否則我這個狐狸精就更會被傳說得有鼻子有眼。

母親雖然幫我抵擋了一陣,但戰果並不樂觀,周圍看戲的人,只有嫌不熱鬧,誰會去理個真與假,而我至今不戀不愛的,更成了此時母親的軟肋,落了下風的母親便有些遷怒於我,對我的言語越發嚴厲起來,尤其是在我的婚戀之事上,催逼得更緊,連一向寬容的父親,在這件事上也成爲了母親的同盟。把我逼急了我便也大聲地反擊幾句,早幹什麼去了?上中學時誰象看賊似的待我的,偶爾一個男同學來一次,你們不是旁敲側擊,就是冷眼相待,我的情商就是這樣一天天降下來的,差不多都有恐男症了,你們讓不交往就不交往,你們讓交往就得交往,當我是智能機器嗎,你們程序一輸就成?不交往我能去做,可交往我不會,你們沒教過,我不會!談什麼談,我就單身,我就一個人過,愛去哪兒就去哪。

母親沒想到我會說出這一番道理,半天沒說一句話,父親真擔心我的心理出了問題,沒幾天專程來了一趟前浦,找了一個理由蒙過了母親。那一天父親說了很多話,從我的小時候講到他的小時候,從他的小時候又說到青芽江的古時候,他說,青芽江從省外流入前浦,只是在前浦這個區域內才稱爲青芽江,據說很早很早之前,前浦遭遇大旱,江水斷流,餓殍遍野,只有沿江兩岸的山民依靠河牀上冒出來的不知名的青芽才度過了大饑荒,後來前浦人就叫它青芽江了。我們李家就是那一年從山裏來到青陽的,一個村莊,一個家族都會經歷一次一次災難,人的一生也是一樣的,誰都不會四平八穩地過一輩子,遇不上這事,也會遇上那事,遇上了就遇上了,沒什麼可怕的,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不怕事兒,事兒就會怕你。其實我心裏明白得很,只是不願去解釋,因爲跟誰解釋都是白解釋,父母也是一樣的,他們要的是結果,並非所謂的理由,你縱有一萬個理由,只要不是他們所要的結果就是白搭。

那天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請父親喫飯,用的是自己的工資,父女倆邊喫邊談,父親看我恢復了往常才放心地回去了。

燕玲當下的生活充實而甜蜜,偶爾相遇總有說不完的話,談她的學生,談她的同事,談她的教學心得,談她與男友間的交往故事。我能談什麼呢?原先還有共同的青陽時光,現在已不想提及,所以大多時間我只是聽客。燕玲也注意到了我的變化,有幾次很小心地試探過我,還好,她並沒有感覺到我對大韓曾經有過的隱密的情愫,不是我善於隱藏,或許這也只是一枚青芽,稚嫩而弱小,青澀而不明,自我尚且不能自知,別人如何又能感知?

燕玲的男友叫周明成,他見我還是形單影孤的,就開始在他的交往圈中給我張眼,他有一同學,鄰省的,經過了解也還是單身男,男生間這樣的問話就比較直接了當了,有女朋友了嗎?談過對象啦?談過幾個了?有沒有中意的?都是可以這樣問出口的,如有中意的,也會說給好友聽,甚至會讓好友們出謀劃策,或者牽線搭橋。

周明成做好了前期工作後才告訴燕玲,燕玲說,讓我先悄悄地看一看,閤眼了再跟李菁說。燕玲看過後覺得條件還可以,便對周明成說,穩妥的話,還是讓胡家新也悄悄地看一看李菁,如果認可了再挑明瞭,否則會傷了朋友的面子。周明成笑着說,這還要你提醒,早就看過了,入了他的眼我纔跟你說的,其實我倆就是太小心了,李菁的條件本就好,只是我現在還不能確定的是,李菁真的沒有談過?會不會已有中意的了?那我們就白忙活了。燕玲說,嗯,對的,先得把這事摸清楚了才能提。明成說,你也別跟她繞什麼灣子了,直接一點。

燕玲再次見到我時,真的就這麼問了,我感到很突然,這不是她說話的風格呀!燕玲看着我發楞的眼神也不禁笑了起來,怎麼啦?我不像個媒婆?有沒有機會做一回媒婆現在就看你了。燕玲的媒婆架子一擺,我還真的就矮了她幾分,畢竟她已經出雙入對了的,而且當下的我身形孤單,心有寒意 。我亦真亦假地回道,少年盼長大,長大多煩惱,爸爸媽媽最近逼得很緊呢,前幾天我還故意氣他們呢,我就單身,就一個人過一輩子。

燕玲聽我這麼說,便把明成的同學向我作了介紹,我有點兒顧影自憐,又有點兒心有慼慼,想象中的一見鍾情,想象中的愛意萌動,想象中的互生愛慕統統不見蹤影,終究還是逃不過世俗的婚戀模式。雷奧的愛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充其量只是曇花一現,四年的大學生活中也有過被追,是自己太冷還是別人的光芒不足?怪罪父母曾經的管束,只是自己的強詞自辯,別人的父母不也一樣嗎,這就是命運吧,原來命運一詞是萬能的,無論你如何無助,只要想起命運就會坦然起來,至少也會釋然幾分。

燕玲見我不語,又說,見個面相互瞭解瞭解,也沒有什麼大礙,又不是毫不熟悉的人。事已至此,我也只有接受命運的安排了。

跟燕玲分手後,心裏還在琢磨這件事,竟又想起了雷奧,想起了雷奧的那句玩笑,居然就是這麼巧,他就姓胡,是什麼兆頭?難不成我的姓名真的會影響我的命運?

尤利安又發來了一封郵件,無關工作,屬於個人交往的內容,內有幾張照片,是他家鄉小鎮的風景照,聽他說過,他的家鄉在德國的北部,靠近丹麥,他喜歡去丹麥旅遊,海邊有很多美麗的小島。信件中他告訴我,雷奧要結婚了,對象是一個在德國讀書的韓國姑娘。

雷奧回國後,我們一直沒有信息來往,此時更是不必打擾,自然知道了,畢竟相識一場,所以我還是讓尤利安代爲轉達了一聲祝福,愛情和婚姻都是值得祝福的,現在我更加感知到,兩個人真正走到一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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