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村莊有學校

現在想來村莊上有學校的年頭竟是這樣的短,短得很快就會不爲人知了。

村莊的小學始於何年我並不知道,現在也不着急去考證,因爲我只想說一說我所熟悉的那一段歲月。上學對於一個兒童實在是太重要了,上學之前的事現在只有零星的記憶,上學之後的記憶則連貫、清晰得多了。我們一年級的老師是位南京的插隊知青,姓孫,那年他二十七歲,中等個子,但很胖,臉圓乎乎的,是村裏唯一可以稱爲胖子的人,那年頭胖是令人羨慕的,據說孫老師參加招飛體檢時,闖到了最後一關。孫老師還有兩樣村裏唯一,一是戴近視眼鏡,二是戴手錶。

學校裏有一隻球,被孫老師鎖在辦公桌的櫃子裏,上體育課才能拿出來用,那是一隻白色的排球,當時我並不知道叫排球,只是對於球體上的紋路印象深刻,後來回憶時方纔確認。這不是一個標準大小的排球,大約是個兒童版的。學生們都想玩這個球,一是它的白,二是它的彈性好,非一般的橡皮球能比,特別是四、五年級的學生,常常乘老師不注意,嘭的一聲,把球頂上天空,仰頭觀看,球至最高處,只見白亮的一點。老師看得緊的原因是學校橾場實在是小,稍微偏一點球就會落在旁邊民房的屋頂上,砸壞人家的瓦片,老師是要被村民責怪的。

孫老師是唯一坐校的老師,也不是每天都坐,因爲學校裏只有牀鋪,沒有鍋碗,他正常是坐在村西頭的知青點。孫老師坐校時,放學後我們就會留在學校裏遲遲不肯回家,大大小小的一干人挨挨噌噌地向辦公室移,沒有人肯出頭,沒有人敢出頭,只是有意無意地擠弄出一些聲響,以引起孫老師的注意。其實孫老師早就聽到了,只是裝着沒聽到,若無其事地做他自己的事,故意捺着我們的性子,只到天色近暗纔開門問我們怎麼還沒有回家。孫老師一開門,我們就知道有戲了,雖然還是低着頭,不敢大聲,終歸還是有人怯怯地說出了大家的願望。孫老師便不厭其煩地再重複一次注意事項,直到我們一一點頭保證才轉身走到辦公桌旁。

莊臺上的村小有兩排教室,前排是拆了民房重建過的,緊挨前街,山牆是磚砌的,南北是土牆。後排教室是民房拆了隔牆改建的,磚牆瓦屋。中間原先也有一排房屋,大約是在建校時拆除的。除了莊臺上的村小,在莊東兩裏遠的田舍還有一處教學點,只有一間土牆草屋,能容納十來個學生,因爲去莊臺要過兩條較大的河,河上只有窄窄的小木橋可供通行,考慮到小孩子上學、回家的安全,村裏就安排了這個教學點,讓河東邊一、二年級的小學生複式上課。也有田舍複式辦學點附近的孩子去莊臺上學的,這主要是各自家長的認識不同。

我在莊臺上的村小上到二年級,二年級暑假時,大隊決定新建學校,因爲學生逐年增多,原先的教室已經無法坐得下。牆基槽挖好後,老師帶我們過去參加了一次建校勞動,那一天出發前,老師給我們帶上了紅領巾,好象是自費的,三角錢一塊,那一天我們特別有儀式感,都感覺到與昨天的自己不一樣了,勞動中也特別的積極,雖然只是把鋪在牆基槽中的斷磚碎瓦砸碎,但對大家來說,就是在建設新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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