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暖阳下

深秋的暖阳下

        一

车行驶在乡村的路上,窗外是层层的梯田,一层层下降,又一层层升高。家乡的山岭之地展现出一幅有着丰富层次感的画面。

居家时日已久,恍然不觉秋深岁暮。

寒山转苍翠。上面葱葱郁郁的树木色彩斑驳而又凝重。山,染了秋色,像一位老者在岁月中沉思。

深秋的大地,经历了又一次丰收的繁忙,沉静了下来。原野变得空旷,只有那一片桑树伸展着干瘦的枝丫,在秋天的暖阳下静立着,被霜打过的叶子带着成熟后的沧桑。

阳光却是如此灿烂,天气尚暖,让人浑然不觉秋已将去,冬将来临。

车在疾驰,这熟悉的土地,亲切的气息,渐渐地远了。如同时光,一晃就过去了。

在这无常莫测的世间,就这样能够自由地看一眼大自然,竟然也成了奢侈。终日深居,即使是面对野外寻常的景色,我的目光也会带着几分贪婪。

三叔说,过几天要来采桑叶泡水喝。他说,霜打的桑叶当茶喝好处多多:可以降血糖,降血压,减肥等等。

这寒霜入叶便是药么?

我百度了一下,桑叶茶可以清肝明目、清热泻肺呢。

三婶说:“不用专门来采啊,他大嫂家门口就有,我们顺便采一些来。”

大嫂家住在村外的一片桑树地边。我们是一起回老家,看望住院手术回来的大哥的。

大嫂正在院外桑地边的水井里往外抽水。还以为她在洗衣服,走近了才看到她在清洗着半盆黄豆。豆子经过浸泡,已经发了身子,硕大圆润而又亮泽,金闪闪的。她说,正准备做豆腐脑吃呢。

本来准备聊一会就走,嫂子极力挽留。自家收的新黄豆制作做的豆腐脑又极具诱惑力,婶子和叔都说喜欢吃。我们就留下了。

采了桑叶又去挖荠菜。上午,热烘烘的阳光晒着,身上汗津津的,倒像是暖春时节。

三婶说,她看到地边已经长出了很多荠菜,我本来觉得它并不是秋天的菜,只适合初春吃。可是听大哥说,这天他们包过荠菜水饺,可鲜呢!也就被唤醒了味蕾的记忆,踊跃地走出院子去寻找了。

寻找荠菜是一个考验眼力的活儿。它们不像别的草儿那么张扬,举着叶片像是要争着回答问题。它们紧紧地贴在大地上,隐藏着自己,像是在谛听大地的心声,又像是与大地做难舍难分的别离。

我想起从前这般的秋天,丰收后的田野并不是这么寂寥的。老老少少的村民都会扛着镢头,挎着提篮,去倒花生、倒地瓜。从深秋到初冬,大家起早贪黑,把收获过的土地翻了一遍又一遍,像找宝一样,寻找那些采收时的“落网之鱼”。

那是颗粒归仓的时代,那是以劳作为荣的时代,那是一个简单的时代,贫穷又本真。

玉米秸秆已经干枯,长长的叶片垂着,风来,它们就沙沙作响。我钻到里面去找荠菜。

渐渐离大家远了,四周静了下来。阳光下的田野,一片静谧的世界。不远处的村庄里,传来悠长的鸡鸣声,使人有一种时光静止的感觉。

站在土地上,总是感觉有一种回归家园的踏实感。唯有土地是让人内心踏实的所在,离开它后,总觉得自己的心灵飘在半空中。

阳光下的我,置身于土地上,顿觉心内一切清空,恍若回归从前,回到那心无杂念的时代。清空的感觉便是彻底放松,不为过去纠结,不为未来焦虑。世间的喧嚣、生活中那些没来由的压力都抛到了一边。

满心寻找那些野菜的嫩芽,也并不急着回家了。

但不得不承认,即使面对土地,我也是愚钝的。婶子说有好多荠菜呢!可是我没找到多少。三婶把她挖的匀给了我一些。

记起儿时的秋,我喜欢和伙伴们一起去倒花生,但他们总是能找到很多,我却总是跟在别人的后面,看不透土地的宝藏在何方。回家的时候,我总是倒出的花生还不够自己吃的。

      二

嫂子磨好了豆汁,三婶烧火,豆汁沸腾欲溢,我手忙脚乱把它们舀到了大盆里。

三婶说她来点卤水。婶子点的卤水恰到好处,豆腐脑如凝脂般温润细腻,洁白如玉,吃起来爽滑细腻。此时,我不由想起婆婆。她老人家做事细致,点的豆腐脑也是超级好吃。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我会想起她,想起从前在那些相聚的场合里,那个只会默默干活,从不曾表达自己,却又对谁都真心实意的她。

叔叔婶子大爷大娘都来了,一大家子团团地挤坐桌前,喝茶品酒。家人围坐,温馨可亲。这样的时候,不会喝酒的我,也要陪饮几口助兴。辣辣的酒液一入肚,胃里便热乎乎的,就像把秋天的阳光揣到了心里,一股暖流涌过,。

这样的秋天,适合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适合表亲情话家常;适合忆旧叙今说家史。只是不由就说到了疫情,说到了隔离,几多唏嘘。

带着一包荠菜回家去。择荠菜是一件很麻烦的活儿,一个人整整地择了一下午。食物所得的快乐,重在心情,在于过程,你会感恩大地的馈赠,感恩亲情的给予。

在这样的季节,阳光下的一切都值得感恩,值得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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