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3

晨诵是在狗子们晨典结束后开始的。秋先生那扇朱楠木对开大门的祠堂屋顶,每天都被抑扬顿挫的声浪鼓胀得头昏脑胀晃晃悠悠。诵读的经典很杂,儒道释墨全有,潮涌的声浪中经常会夹杂着女生们诵读女红口决时发出的尖细的柔美嗓音,就象一株株出水的芙蓉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娇艳一一那是坳子里的姑娘们在跟着佟先生学习女红。佟先生是秋先生的夫人,她细瘦高挑,一双丹凤眼总是得意地在秋先生微胖的身体上面晃来晃去。她让男生称她师娘,只有女生才可以称先生。晨诵是坳子里除了狗子们的晨典外每天的第一件大事,所有不满二十岁的青年都要参加。这是佟先生受到狗子们晨典的启发,向坳子里最有威望的我爷爷提出的建议:诗书传家。秋先生虽然不太支持,但也兢兢业业地将晨诵的事情主持下来,而且愈发有成就感。晨诵结束后,众人来到后院给端坐的先生和师娘请安后各自散去。

听课的大多数是孩子,聚在一起象小鸡一样拱着秋先生这只老母鸡。于是果子园就成了上课最多的地方。果子园紧挨学堂,是坳子里唯一的果子园,面积不大,果种很全,一年四季总会有那么几株果树上面缀着丰润饱满的果子。园子里养着秋先生家里剪了羽的鸡,用来清理虫子与草穗。孩子们除了听秋先生讲故事,还要陪着鸡玩耍,鸡被赶得急了,会扑腾着短羽的翅膀飞跳到枝杈上面,对着果子嗝嗝嗝地叫个不停。秋先生通常是不过问的,自从来到果子园讲课,他的鸡就再没少过,个个长得溜圆精神。以前总会有几只坳子口的黄鼠狼光顾这里,它们总会利用狗子们举行晨典的空隙偷偷溜进来。为此,秋先生报怨旺财好久,晨吠声落在耳里比乌鸦嘴还难受。

秋先生讲课其实就是在说故事,薄薄的一本《易经》小册子,愣是给讲出几萝筐的开天辟地时期的神话故事。讲到动情处手舞足蹈,花白胡须翘得老高,引据的典故总会变成一个个曲折离奇却又富含寓意的故事。秋先生讲课时,是一天之中果子园最安静的时段,鸡与孩子都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树默立着,挂满枝条的果子发出灿灿的光芒。秋先生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在林子里来回飘荡,打着旋,最后消逝在某处草丛下面熟睡的蛐蛐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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