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62)兒子要到身邊來


兩千年,弟弟單位的一把手要退休了,省農機公司做弟弟的工作讓他順位。弟弟回來和母親商量,母親堅決不同意。她目睹了父親一輩子做一把手的辛苦,不想讓步入中年的兒子去喫那些無爲的苦。

自84年,弟弟做地區農機局副職(農機口最年輕的副縣級)以來,每次回家母親都囑咐他:“公家的錢,公家的東西一點兒都不能抹(ma,老家方言拿或動的意思)着,乾乾淨淨的給公家做事,來了運動不用擔驚受怕。"弟弟分管財務,他手腳始終都很乾淨。

做副手,上面有人頂着;當一把手,得替大夥兒頂着。母親視兒子如生命,哪容兒子去喫那個苦。可巧,我們單位從黃島搬回開發區了,管委食堂的伙食很好,中午四菜一湯。母親覺得她兒子能到管委上班最好了,離家近,少操心,一家子圍在一處,要多好有多好,省得過年過節大老遠從外地往家跑了。

母親主意已定, 帶着點小心的跟我商量,看我能不能想辦法去辦。我也希望弟弟能回來,但我感到挺有壓力。儘管名義上是幹部部門的一員,我所在的人才中心距離部內核心權力老遠,且那個貌似君子的部長也不會給我辦。外界種種調動的傳聞籌碼是我們負擔不起的,就算能負擔,人家也會堅拒。部長曾在部務會上宣稱,誰要往他家送東西,他給扔出去。多麼清廉! 那些日子腦子裏一直轉悠着三個字:″怎麼辦?"

母親一輩子爲人好,是她有了這想法感動了老天?還是冥冥中無形的神助?這一年管委春節講話換了人。我沒看,是父親欣喜地告訴我:"某書記在電視上講話了,他來開發區當書記了,你得去看看人家。"我和某書記認識,但不是很熟。我們那時分屬兩個公社,我在溪埠當婦女主任的時候,他只是相鄰公社的一般成員,後來做了團委書記。他當縣長的時候,我調到外地了。 有一次他到我們村兒裏去調研興修水利, 父親藉機向他求助點修水庫的支援,還真給了一筆費用。爲此事,父親一直感念他,所以讓我代他去看看。

某書記給我的印象是敦厚善良,一心撲在工作上, 與我父親有些相似的地方。到他辦公室時,恰好管委辦主任在,我轉述了父親的話轉身往外走時,書記說:″不知道老人家在這裏,我哪天去看看他。"

我看到了弟弟調入的一絲光亮。到調配處要了一張人才調入審批表,填信息時隨遷人員一欄中我沒寫弟妹的名字。那時單純的認爲調弟弟一人可能容易些,弟妹是審計師職稱,找工作相對容易。就是這個想法,給後續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也是我揮之不去的一大遺憾。

審批表填好了,怎麼送到領導手裏去?辦公室顯然不行,人來人往,不便說話,也不好說。那有不走程序直接把調入表給老大的? 儘管那時所有調入人員最後都要由老大簽字,但程序是要先有部長簽字,再由他送給老大簽字纔行。 我這種走捷徑的, 只能到老大家裏去。這期間老家有人來看老大,我們一起聚過兩次了, 也算是一種鋪墊吧。老大租住的小區,與我們小區相隔一條單行車的小馬路。我晚飯後出去遛狗時,觀察他家的燈光,一般亮的很晚,不便打攪。有一天9點剛過,我看燈亮了,急速回家拿上表格,小跑着去敲門。老大開門一看有點詫異:"我剛進門,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我說看見亮燈。

我和老大的妻子較熟,在公社當婦女主任時,經常一起開會。老大先來了,她還沒調過來。

進門,我站着說了母親的想法,求他幫忙把弟弟調過來。他收下了審批表說:″要求調進來的有好幾個,編制緊張,看看吧。"

告辭出來,心裏沒底,不知究竟會如何。現在回看,當時做的太唐突,儘管明知找本單位部長辦不成,但程序上還是要先找他,大領導適當的時侯過問一下,部長還能掂不出輕重?

果然部長在拿到″請某某辦理"的表格後,給了老大一個不輕不重的小回擊:“得有接收單位蓋章"。

過了兩天,老大讓我拿表格去找宣傳部長,說已經說好了。宣傳部長是女的,是從一個縣裏調來的,她曾是那個縣農機局的頭。天下事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所在的縣農機局相當於弟弟地區農機局的下屬單位,只是分屬兩個地區,而今她確是重要的一環了。因爲老大有交代,她很痛快的蓋了章。

幾天後,調配處給開了調檔函。拿到手的第一時間,我給母親打電話,弟弟的事兒辦成了我是很激動的,明顯的聲音都有點兒發顫,完成了一件大事後的輕鬆。電話那頭的母親很是高興的誇了我兩句:"哎唷,真好, 這下壓在心上的大石頭搬掉了, 多虧俺大閨女, 真像俺的大兒子。”

全家都沉浸在弟弟要回來了的期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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