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雕像与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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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阿彪是在连电脑搜索引擎都很难找到的地下网站上,他做着类似于中介一样的事儿,在各种非法组织那里领了钱,帮他们找人去完成一些鸡零狗碎又必须要有人去搞定的事情。

因为我开车技术比较好,所以之前就经常被派去运东西。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按时到规定的A地,有人会给我一个像洗衣机一样大小的盒子,这些盒子通常都死沉死沉的,还伴着熏天的臭气,我把它搬上车,运送到指定的B地,那里有人接货。事情做完后,打电话给阿彪,阿彪就和我约定一个地方,给我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不少钱,足够我用好一阵子。我没有工作,平时除了在网上看看侦探小说外,自己也试着写了一些去投稿,有几个短篇被小说网站看中并收录了,但是点击量都不高,收益也自然少得可怜。所以阿彪这里的活儿,已经成了我收入的主要来源。

今天早上又接到阿彪打来的电话,说这次给我找了个好差事,不再搬那种臭哄哄的盒子了,而是只要到指定公寓里拿一件东西回来交给他就行,报酬是以前的两倍。我高兴地对他谢了又谢。

我们约好先见个面,在公园门口,身高马大的阿彪递给我一张照片,“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找到后带过来交给我。记住,你哪怕是没找到,在五点半前,也必须离开现场,不然撞见公寓的主人可就麻烦了。”他说。

我接过来一看,照片上是一个白色的小型维纳斯石雕。“就这不穿衣服的女人像?”

“对,就这不穿衣服的女人像,你猜这东西是什么做成的?”

“肯定是石膏嘛…”

“你拉倒吧,这是一种毒品的粉末压密实了做成的,对毒贩子来说,可是上等的好货呢!在市场上能卖大价钱。”

原来如此,我心里惊呼了一声。

接着,阿彪给了我公寓的钥匙和一张大楼的设计简图,上面标出了所有探头安装的位置,我去的时候,只要小心避开它们就行了。

我和阿彪分别后,就开始熟记这张图的布局,再凭着我多年阅读和撰写侦探小说的经验,到了该动手的那天,轻车熟路就绕过了所有监控设备,即使是戴着手套,照样麻利地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公寓里的陈设很简单,一看就知道是单身男人的住处,我翻找了衣柜和书架,最后在办公桌底下最隐蔽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一个狭长的红色礼盒,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尊维纳斯雕像。我赶紧把东西收进揹包里,正准备撤离现场,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响,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才五点十分,时间还没到啊,这个人提早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打算马上躲到衣柜后头,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打开门,大步走了进来,他见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操起支棱在墙脚的一根棒球棍,一边朝我逼近一边问,“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我想后退却又无处遁形,焦躁和恐惧激发了我的运动神经和蛮力,我冷不防跳起来,用尽全力朝他高大健硕的身体扑去,只听到“咚”的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我扑倒在地,我骑在他身上,正准备挥舞拳头朝他的脸打去,却发现他完全没有挣扎反抗,而是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后脑勺不断渗出的鲜血在地板上流淌了一大摊。我停止了攻击,定睛一看,原来他刚才猛地倒下的时候,后脑竟撞到了坚硬的大理石桌角。

我用隔着手套的指尖仔细触摸他的脉搏,天哪,已经没有跳动的迹象了…怎么办,我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他早回来的,不管我的事啊…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揹包,嗯,雕像还在,不管怎样我算是完成任务了,赶紧逃。我一边想着,一边擡腿准备跨过他的身体。突然,眼角瞥见一样东西——这个人左腕上戴着的手表——坏掉了。走近一看,还是个劳力士高级货,玻璃表面估计是刚才摔倒时撞哪儿了,都碎裂成了好几瓣,里面的指针也不动了。

这时,我的大脑神经突然紧绷了起来,凭着我多年阅读和撰写侦探小说的经验,手表这个东西,它和一般东西可不一样。前不久我就读过一部侦探小说,里面讲到一个杀人犯,为了伪造作案时间,把死者手表上的指针调成完全不相干的一个时间,再将手表敲坏,这样就误导了警察对案发时间的推断。

我盯着眼前这块破碎的手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指针停在五点十分,如果我就这么走掉,等警察发现他时,就会立马知道确切的案发时间,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警察对这么明显的线索起了怀疑,以为是凶手故意引导他们这样判断。但是说来说去,这个作案时间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我明明想不出有什么关系,却总是隐隐地害怕这个细节会无端牵连到我,至于具体如何牵连到我呢,心里又没有个头绪。就这么想过来想过去,一看手表已经五点二十五分了,怎么办,按照阿彪的要求,必须马上撤了。要不干脆把手表拿下来带走得了——没有手表了,这样总安全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摘下那个人的手表,把它塞进裤兜里,然后拿好揹包,关好门,慌慌忙忙躲过所有探头,按原路成功撤离。

我把雕像交给阿彪,阿彪打开看了看,很满意地给了我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塞满了簇新的纸钞。我喜上眉梢地一边数一边往回走,走着走着,居然又想起手表的事情来。

我好像记得我拿掉手表的时候,这个人的手腕上显出一圈深深的、表带印的痕迹,那也就是说,如果警察看到这圈痕迹,肯定知道他这只手原先是带着手表的,可是手表怎么没了呢?那肯定是有人拿走了。到底是谁拿走的呢?警察肯定会抽丝剥茧地深入调查。再一次地,我开始隐隐地害怕这个细节会无端牵连到我,但具体如何牵连到我呢,心里还是没有个头绪。

要不…我还是把手表还回去吧?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对,把它修好了还回去,戴回到那个人手上,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总安全了吧?

我来到一家钟表修理店,店主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看到我拿出一个高级的机械表来修理,高兴得跃跃欲试。他戴上专用眼镜,打开手表后盖,用尖细的金属工具在里面捣腾了一会儿,指针立马“滴答滴答”恢复了走时。再换上个玻璃表面,好了,顺利搞定。我从信封里抽出五张纸钞拍在他面前——“多谢了!”说完,把手表揣回兜里就走。只听到他远远地喊我——“要不了这么多!小伙子,要不了这么多…”

我回到那家公寓,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把手表上的时间调节准,再戴回到那个人的手腕上。好了,这下应该没事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过了几天,有一个中午,我刚朦朦胧胧睡醒,就被一阵敲门声吵扰到了。打开门一看,是两名穿着警服的高个子,他们出示了工作证件,并要求我马上跟他们去警局协助调查。他们的语气很严肃,吓得我一点也不敢装傻充愣。

到了警局,我调整好应对的情绪,开始一问三不知起来,领头的那个警察火了,拿出五张崭新的纸钞摆在我面前——“真阔气,还都是新钞,眼熟吗?”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纸币,心理开始崩溃。凭着多年来阅读和撰写侦探小说的经验,我意识到自己没有胜算了——

给钟表匠的新纸币上,留有我的指纹,通过指纹,能查到我的身份,我被证实在那个时间点去修了死者的手表,而死者被发现时,手表竟完好无损地戴在他手上,综上所述,我和那个人的死还脱得了干系吗?

带着手铐坐在囚车里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车子一直往前开,不知要开到什么地方去。我心里越想越不明白,忍不住问领头的那个警察,你们是怎么知道手表被修过的呢?那个警察颇为得意地点了一支烟,一边吸一边告诉我——

他们在死者公司作调查的时候,员工们都提到,老板整个上午抱怨了好几次,说他一清早晨跑的时候,摔碎了手表,现在连时间都看不了。我们通过查看公司和他家公寓大堂里的各个监控录像,确定了他们老板早晨到达公司、下午离开公司,以及傍晚到家的确切时间点,按照这些时间点来推算,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修表啊,既然他没有去修表,那修表的肯定另有其人,然而经过仔细调查我们发现,所有与他生活圈和社交圈相关联的人,当时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替他修表的,是一个在他人际关系圈以外的人,这可就难办了,正当我们以为已经失去了线索的时候,负责去各家钟表行确定死者手表修理点的同事带来了好消息,老匠人对难得一见的高档机械表印象深极了,所以我们也就顺藤摸瓜,找到了你。

那个五点十分…居然是今天凌晨的五点十分…

好玄妙的机巧,好精彩的推理啊…这段内容要是被我写进小说里,点击量一定会大大拉高。我正试图在心里把它整理成文字,突然被那个警察的问话打断——

不过我说老兄,我也是很好奇啊,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为什么要去把手表修好,再折返回去帮那个人戴起来啊?

如果我回答说——“因为突然想起他手腕上有表带的印痕,怕警察怀疑原本戴着的手表被拿走了”,他一定又会问我“警察怀不怀疑,和你有什么关系啊?”那我该怎么回答?凭着多年阅读和撰写侦探小说的经验,我的头脑内部开始激烈地翻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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