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肚子
都說“人老似小孩”。
有幸目睹，果然不假。
婆婆仗着兒子扶持，憑車助步，用其已罕見於世的“金蓮”，顫巍卻頑強地邁進了她生命的第九十八個年頭。
先生的溺愛與嬌慣，把婆婆寵成了三歲孩子。其實，婆婆當下的智力水準已不及三歲孩子。但婆婆很乖，乖得唯命是從，乖得讓你憐憫心生。
既然像個孩子，那就用對待孩子的耐性來侍養婆婆，讓她快樂地走向生命盡頭。
啥叫糊塗，何爲明白，如今在婆婆這裏已沒有了界限。
說糊塗，婆婆一切聽話照做；說明白，腦子開始木然，有些言語已聽不懂。
如自陽臺曬罷太陽，明明要去臥室睡覺，走至臥室與客廳岔口處，卻或者走錯，或者不知去向，只好擡頭用眼神問你。
三年前，婆婆即喜歡玩紙。你若不提醒，幾張餐巾紙捋捋順順、折摺疊疊，能玩弄幾個小時。據說，這是小腦萎縮的象徵。
婆婆已不能自主，喫喝拉撒睡，幾近本能行事，全靠他人幫忙。你不逗她言語，她會終日緘口沉默。
先生和我乃豁達樂觀之人，素來愉人悅己，何況對自己老孃！於是，我倆將伺候老人的勞累辛苦，化作一個個快樂音符，譜成了一曲昂揚“戰”歌，讓歡聲笑語的主旋律溢滿房間：
讓婆婆學說普通話，與她文明交流。
“您好”、“午安”、“明早見”，
“謝謝”、“拜拜”、“請用餐”。
婆婆學得很認真、很努力，被“普通”了的根深蒂固的青島即墨腔，逗得我和先生開懷大笑。
我們還教婆婆英語。
“good morning ”
“貓……鷹……”，婆婆一遍一遍往上拖着長音。
“who are you”
“好…哈……油…”，婆婆使勁兒由上向下拉拽腔調。
……
那煞有介事、怡然自得的神情，讓我和先生着實忍俊不禁。
婆婆見我倆大笑，她也跟着笑，笑得天真爛漫，甚是可愛，讓我很難想象這是幾十年來一直冷麪對我的婆婆。
每天早上先生都是打着口哨，用“鳥語”喚醒婆婆。
某日，先生問婆婆：“你會吹口哨嗎？”
婆婆立時來了興趣，先生講了要領，教了幾遍，從此，婆婆一吹不可收，走着吹、坐着吹、撒尿吹、睡覺吹，一天到晚不停地吹。初吹時，僅有的五顆牙總是透風撒氣，讓撮起的嘴脣發不出聲音，時間一長，嚯，婆婆居然能響亮地吹成口哨了。
婆婆也有淘氣頑皮時。
先生讓婆婆鍛鍊身體，活動筋骨，每天上午、下午各一次：
練腿勁兒，站立數數十個“10”；
上下肢拉伸彈力繩各一個“10”；
踢腿一個“10”。
讓其自己數數，婆婆即“12345678910”如放連珠炮，一氣數成；
先生幫着數，剛數上幾個數，婆婆即“累了，累了”、“不行了，不行了”、“不弄了、不弄了”，總是耍賴；
每次讓婆婆尿尿，婆婆都懶對嘴：“這陣兒沒有（尿）”，待把馬桶移至屁股後面，剛給褪下褲子，便嘩嘩尿出；
晚上睡前給其穿好紙尿褲，先生一遍一遍囑咐：“不要自己脫掉！”，一千個答應的婆婆時常在夜間起來，“窸窸窣窣”的撕扯聲即驚醒先生，只好再給婆婆換一條紙尿褲。
……
伺候婆婆的日子，每天就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把婆婆當作孩子，這些便都成了點綴我和先生快樂生活的花絮。
日子是自己過的，心情是自己造的。
你若能把生活中的一地雞毛和無奈，紮成一把漂亮的撣子，用它時時拂去心靈的塵灰與陰霾，你即會處處陽光，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