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沒有慘絕人寰的原生家庭,怎好意思當國產劇女主?

全網都在追《安家》,包括身在法國的我。前兩天在朋友圈裏看到,有人在發:“今晚《安家》沒有張乘乘,請大膽看。”我笑噴了。

追了十幾集,應該說比起大多數不着調的國產劇,《安家》還是好看的,有很多的情節真的非常真實。

房似錦這個角色,孫儷一定是細心研究過的,一口氣喝完兩杯豆漿喫掉四個包子,真的非常自然。

其他的角色,也各有各的出彩,小樓獨自一人到上海打拼的種種不易,外賣不捨得點菜,全靠同事的“救濟”,哀求着客戶投訴他來出單,看得讓人扎心,不知道有多少小青年看得心都酸了,這不就是我自己麼?

985大學畢業的魚化龍,在房子裏等了客戶整整一天,最後被放了鴿子還被罵,那又怎麼樣?客戶就是上帝!

王子健把外套脫下疊好,然後蹲在地上,親手把樣板房裏被使用過的馬桶,從裏到外擦得乾乾淨淨……

作爲一個在上海生活了6年的中年女人來說,房產中介,我真的認識幾個。能夠看出來,很多細節確實是下了不少功夫。

正如六六在接受採訪時所說:“幾個月的採訪時間裏,既接觸過全國連鎖大店,也跟運營不錯的地方小店談過。每一個採訪對象其實背後都是生活,現在看到的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案例。”

可是,採訪和親身實踐的差距只能依靠想象。刻意地拼湊與串聯情節,在追求真實性的同時,也多了些不合邏輯的狗血。

譬如說,每個房產中介最看重的開單提成問題。

中介賣出了房子,店長都是有提成的,所以,徐姑姑會把自己手裏的單子分給下屬去做,不僅增加員工的單量,也能保證自己的收入和威信。

可被派來指導的“金牌店長”房似錦,來了之後,就毫不留情地撬掉手下同事的單子。

甚至,在撬王子健單的時候,她從頭到尾都沒打聲招呼,害得王子健白白在大太陽底下傻等了一個多小時。

“老油條”已經帶看十幾套房的宮大夫,房似錦說撬就撬,卻連一毛的提成都不願意分享。

個人道德和價值觀,是我在後面要討論的問題。單就邏輯而言,這樣的人到現實生活中的任何一家公司裏,都會在第一時間內成爲衆矢之的。所有同事都會排擠她,討厭她,把她趕出去。

這個舉動的情節設置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何況她還是個店長。

上海的靜安區,一條馬路走到頭,十個店裏八個都是房產中介,但房產中介的行業內部,統共也就那幾個小圈子。有着撬同店同事單子的名聲,她還想在這行繼續待下去嗎?

把房似錦不守規矩撬同事的單子,演成她辛苦努力的力證,本身就已經非常荒唐。面對客戶,爲了成單而玩弄心機,這又是什麼操作?

找房託來糊弄賣了一輩子包子,攢下老本的老兩口;再把跑道房包裝成是詩和遠方,賣給宮蓓蓓,這一石兩鳥的生意,真是機關算盡。可徐姑姑一語道破:“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如果宮大夫一家想賣房,怎麼辦?”

十幾年前,六六寫出了《蝸居》,那時候整個中國經濟正在躍躍欲試,準備坐着火箭騰飛。每個人都摩拳擦掌,使出自己七十二般詭計,向前衝去。有一筆算一筆,規則是“快”,誰先做好原始資本的累積,誰就能勝出。

而在今天,中國商業社會越來越成熟,成熟的標誌就是競爭越來越公平和透明,各行各業,更有規則意識,想要靠相互傾軋和欺騙,撈一筆就跑的,都死在了岸邊。

“賣完完事”的房似錦似乎還活在《蝸居》時代,無法想象,她又是怎麼堅持活到《安家》時代的。只能說,大概是編劇的刻意安排。

因爲相比於房似錦,男主徐姑姑不僅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他還有道德和情懷,彷彿是救世觀音菩薩一樣的存在。

徐姑姑和房似錦的第一次激烈的正面衝突,是在闞先生給小三買房的問題上。

闞家是徐姑姑的老客戶,人麼,處時間長了,即使爲了賺錢,總要顧及情分。所以闞太太來找徐姑姑,不要他幫闞先生買房子時,徐姑姑立刻答應下來。

但房似錦卻主動出擊,而且還秉着不喫白不喫的心理,明知道闞文濤給小三買房的預算是一千萬,依舊帶着她,去看了遠超這個價錢的房子。

的確,徐姑姑和闞家有交往,被道德約束着,房似錦則沒有。而且,她說得也沒錯,即使他們不做這單,也會有其他中介做。

雖然我覺得老公給小三買房,闞太太跑來罵中介還打人,真的是有點無理。

但是房似錦說的:“夫”字代表“二人”,所以一人做錯,二人平分,這理論真的沒有底線了。

這叫什麼邏輯?難道闞先生殺了人,闞太太也要去坐牢,平分丈夫的刑期嗎?

徐姑姑忍無可忍地把手上的本子猛地砸到地上,大吼道:“闞太太有什麼錯!不過是碰上了不懂得珍惜她的男人”,隨即摔了東西奪門而出!

又是一次衝突,又是一次比較,當徐姑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從形象和道德上都站在了至高點上。一個懂得尊重,體恤女人的完美男人呼之欲出!

而關於房似錦,六六解釋過:“房似錦這個人物本來就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你又不給她錢——她只對給她發錢的人笑,你們難道還沒有發現?!”

也就是說,房似錦這個人物,在設計時就是非常扁平化的,沒有共情能力,眼裏只有錢沒有人。

她的工作是賣房子,房子就是房子,就是鋼筋水泥搭起來的東西,賣出去,佣金拿到手就算完成交易。

可她爲什麼會是這樣的?爲什麼會成爲一個沒有感情的賣房機器?

一次又一次索要“一百萬”的情節謎底,終於揭開。讓房似錦面具全碎的時候,是她的媽媽來上海找她要錢。

又是原生家庭出來背鍋了,又是重男輕女,又是爲了吸血鬼家庭的無奈。

好吧,看到這裏,我明白了。國產劇裏的女主,當真都是批發來的,一共有兩種型號:

1、苦大仇深,重男輕女,被父母、老公、全世界背叛;

2、傻白甜,假裝天真,人見人愛,沒有例外。

從《歡樂頌》的樊勝美,《都挺好》的蘇明玉,到現在的房似錦,我不明白,爲什麼在國產劇裏,女主一定要被醜化到如此地步?

她們雖然都被安排上了極強的工作能力,經濟上自我獨立,但一個個都執着於自己苦大仇深的身世裏,無法脫離。

有這樣那樣的隱痛,命途多舛、疲於應對,導致自己有某種無法救贖的性格缺陷,唯一解脫的方式,就是等着某天遇到某個完美的男人。

說來說去,人生一切的不幸都落在唯一的一個落點上:原生家庭的痛與傷。弗洛伊德即使在天上,也無法預料到他的理論,居然在21世紀的電視劇,依舊擁有着最煽情的力量!

其實,對於每個人來說,成長都是無法反覆的一次性的前行,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揹負着原生家庭的傷害。

當我們在心理學上討論原生家庭的傷害時,其目的不是爲了沉浸在傷害中,繼續痛苦或者發泄;而是尋求自我成長、自我治癒的良方。

這種自我治癒是種能力,也是種力量。但顯然,這是國產劇的大女主們不配擁有的。

就在房似錦爲了一個單子進進出出、拉下臉面、不要道德,沒有底線的賺錢的時,徐姑姑永遠都是得體的。

坐在辦公室裏拿着一把扇子,亦或是用尤克里裏帶同事們唱首歌。輕盈得就好像夏季的一縷清風。

明知孩子可能不是他的,還好脾氣地承接着張乘乘的胡鬧。就是因爲這種男人不存在,所以纔有了被表演出來的意義。

這個白蓮花一樣的男人,是被“封了神”的,爲了對比,感化和救贖。

爲什麼在國產劇裏,女人們永遠無法憑藉自身的力量與外界握手言和,總需要一個不知從何而來但就是很厲害的男人,例如衛哲、徐姑姑、賀涵等,前來解救呢?

爲什麼無數作品,開了“大女主”的頭,最後還是迴歸到“小女人”的落腳點上?這又何嘗不是對女性存在意義的一種歧視呢?

誠然,《安家》無論從細節、畫面還是演員的演技,都是用過心,做過功課的。而這部劇本身就像一棟房子,有富麗堂皇,能看滿天星星的裝修,可問題是,它的房梁歪了,又有誰會來買這棟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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