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認真的小事叫賣地瓜


下午四點十五分,我和兒子開車準備回老家,因爲要回家稱地瓜和花生賣。也因爲是在單位賣,所以不管是花生還是地瓜幾乎都是我親手挑選。

時間不早了,收拾完得趕快回來,兒子還要寫作文,還要做語文閱讀理解,還要聽英語聽力,還要背歷史,練數學計算。讓他自己在家寫作業,他堅決不同意,自己在家確實無聊,我也理解他,就讓他跟我一起回老家了。

路上又是修路又是堵車,到家已經四點半多。回到家,婆婆正在院子裏收拾東西。“俺不知道你娘倆回來哦!”婆婆依然是高亢嘹亮的聲音,八十四歲的年齡,依然聲振林木,響遏行雲。“我又沒跟你提前說,你怎麼知道。我來收拾地瓜和花生,幫着賣點。”“哈哈……”笑是婆婆使用最嫺熟的“武器”。

公公本來在房頂忙着,看見我回來,就準備下來了。婆婆又大聲招呼他:“你這個老頭子不是趕緊下來稱地瓜啊!”公公含笑地忙不迭地從房頂下來去找稱了。

我開始挑地瓜,每一個地瓜都要經過我的手,我的眼,我是一個極其嚴格的“質檢員”,大小,形狀,表面光滑程度等稍有不合適,就被我遺落在地上。看着要麼太大要麼太小的地瓜躺了一地,我彷彿能聽到它們失望的嘆氣聲。

我的手成了鐵叉,又是挑,又是撿。雖然今年的地瓜很光滑,但我還是感覺手像拿粗糙的磚一樣磨得指尖痛。然而,顧不上這些,得趕緊弄完,回家還有事。我挑揀、裝袋;公公稱重。半個小時左右就裝了七八份。公公是個實在的人,不吝惜財物,總是稱得多一些,末了再拾上一兩塊小點的。邊拾邊說:“都得讓它多些,少了不好看!”“好看”的這層意思,我是這幾年纔有了更深的體會,老公也是這樣的人,跟人相處都要“好看”,哪怕喫點虧。以前我會因爲一些不必要的“好看”跟他計較,現在想開了,由他去吧!又不是爲非作歹,不過是厚道過了些罷了,不應該被阻止的。

稱完地瓜,又開始稱花生,花生都是公公婆婆一個粒一個粒地剝的。我手不行,不敢剝,剝不了多少,往往手還要疼好幾天。我負責挑揀,他們上了年紀,眼睛不好使了,我正好做他們的補充。我挑得很仔細,太小的,乾癟的,爛的,碎的,長芽的,發黑的……統統被我挑了出來。不過二十斤花生米,我挑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一份是婆婆打着手電筒我挑的,廈子底下的燈太遠,照不到,換地再挑也不值當的了,就那麼勉強挑完了。“老頭子,你稱準了嗎?別不夠哈!”“那還用說,只有多,沒有少!”我笑了,看公公每份都多稱出個一兩二兩的,最後還讓我再抓進去一把,或再捧上一捧。

天黑了,我們才收拾完。公公要用小車把地瓜花生都推到衚衕口,我們家在長長的衚衕裏面。我讓婆婆先回了家,因爲天滴答雨點了。我擔心公公推不動,想自己推。他說沒事兒,能推動。我也沒再犟,因爲我知道我推可能真推不動,不一定是力氣不及,主要沒幹慣,不大會推。路呢,也高低不平,再者,確實不輕啊,滿滿一小車。

到了車跟前,趕緊幫公公卸下地瓜和花生,我讓他快點回去吧,下雨了,我和孩子把車掉個頭就直接走了,他嘴裏“嗯,嗯”地答應着,卻非看着我們掉過頭,走起來,他才推車回家。兒子大聲跟爺爺再見——公公耳聾了。兒子也懂事了,剛纔在家,婆婆給他五十塊錢(剛賣的地瓜花生錢,我都是不等別人給我錢,我先算好錢,提前給她,想讓她踏實開心),兒子怎麼都不要。婆婆說:“奶奶給你的,拿着吧,好好上學!”兒子笑着說:“奶奶給的更不能要,我不缺什麼,家裏都有。”兒子說着把錢扔給了婆婆,婆婆沒接住,我趕緊拾起來遞到了她的手裏。

天已經完全黑了,黑漆漆的路上,沒有路燈,兩邊都是田地。我和兒子聊着天,倒一點兒不害怕,只是黑夜開車的不適,讓我更加小心。

拉着地瓜的車,明顯感覺沉了,慣性都覺得大了。想着滿滿一小車東西,也不過二百塊錢左右,不夠一瓶酒,一桌飯,甚至不夠有錢人的一個菜。然而,它凝聚着農人多少的辛苦和時間。花錢隨意的我,也只有這時候——只有把錢換算成農產品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錢的分量,纔會在花錢的時候斟酌。

不懂辛苦就不懂珍惜!紈絝子弟的花錢如流水想想也知道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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