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易謀生

煙火尋常,人間燈火可親,圍爐煮茶話春秋,夜深深,雪茫茫,人聲漸散,爐火漸涼,風輕輕入夢,遙唱着關於歲月的歌謠。

在第一朵雪的花落下時,他拿起筆想要把思念摁進紙硯之中,在筆墨裏生根發芽,在一首詩中開出花,祭奠着那一隻墜亡在平凡日子裏飛舞的蝶。

他說,煙火易謀生,但生活並不是想象中的樣子,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有着自已的悲喜。在平凡日子長滿刺的時光裏,悲喜都摻合着樂與痛嚥下。

在她逐漸老去的日子,在他自己兩鬢生白嘲笑着自己的時候,他只願時光能慢些,再慢些,還沒能夠好好地愛你,時光怎麼就老了呢。生活在貧富之間控訴着不同的需求,在生死之間拷問着生命不同的意義,在愛恨之間領悟着情愁不同的得失。

煙火有時哭鬧着想要把難過的日子隨着眼淚流逝而抹殺掉,想要在寒冷黑夜過後就能擁抱着春和日麗。在她老去之前,在她顫抖着挪動腳步彎着身軀走進黑夜之前,謀得生活的星辰大海,謀得生活的歡聲笑語,謀得她依然一笑生花對生活的倔強。

山與水重逢又走遠,筆墨幾番轉折停留,回憶突然就悄悄哭紅了淚。筆墨難落,幾字淚浸溼,煙火遠去,她也遠去,就只剩下哽咽在喉的思念難以吐露出來。

雪的花覆蓋人間多少心事,一朵便讓歲月易傷易悲易難堪。他說,煙火易謀生,都是自我的安慰與僞裝,當人間被粉飾得太過於美好,在苦難來時,日子輕輕一碰就碎了。

寒風不止三千里,當記憶在某個節點突然想起時就哭得撕心裂肺。詩容不下太多平凡生活裏的煙火,只好假借着意象把一切傾訴於萬物之間,筆墨難言於深藏歲月得思念,只好嘻戲打鬧着取悅於眼前人與快樂。煙火漸散,回首來時路,再也沒有在橋頭盼望着等你回來的人了。

她在時,煙火可親,生活即使清苦卻清歡,更易謀得生活的快樂與幸福。她不在,煙火清冷,生活即使尚可,卻再也謀求不得一桌一飯一菜一人的陪伴。

飯桌上的人來了又走,熟悉的身影慢慢消散,回憶就這樣在歲月裏輕輕地在某一刻難過得傷心不已。他說,從前以爲一切都不會老去,直到後來某一天,你呼喊某個名字卻沒有了迴應時,失去的難過傷心才真正的刺穿了歲月。

爲她寫詩,他把她寫進詩中,詩不會老去,彷彿她也就不會老去。

眉目間,藏下萬般世間事
眼眸裏,看不盡春秋來去
一紙書,怎能道盡她紅顏舊

爲她寫一首詩
秋風不留恨,怎麼思念成疾難愈
秋月如勾,幾筆墨,塗滿夢
秋涼習習,輕掩窗,霜滿天

寫一首詩,爲她笑
唐詩宋韻太迷人,三千詩詞唱不盡
落筆不如與你再相見

輕書,輕念,難勾勒她脣紅齒白一笑
輕思,輕輕地,輕風把她關在了人間江南

爲她寫詩,我捏詞造句爲那般
只願她,一笑生花
餘生緊握時光的溫度

詩易寫,不易得是想要讀給想聽的人再也聽不到了。他說,思念是深夜的嚎啕大哭,天亮後,就把思念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不能被人發現。

她曾是飛舞在他人間裏的一隻蝶,當蝶凋零時,他的春天就再也沒有開出過一朵花。雪的花落成思念的形狀,每一朵都似她牽掛的模樣,都似她緩緩向她走來的樣子。當思念落下,雪的花就像她在親吻着他額頭,說她又回來了。

他說

如若,時光能早些懂得煙火尋常
就能夠聽懂她每一句唸叨的含義

如若,悲傷能早些懂得
就能夠讓她彎曲的身影,直些
再直些,直到她把白髮變青絲

如若,我懂了
就能把隱藏的時光,都掀開
再回到她的懷裏,撒撒嬌

這不是個悲傷的故事
卻是個足以讓人悲傷的事情


煙火突然就再也沒有了從前盼望的味道,炊煙起,家就在,燈火就可親,她就在竈前忙碌念嘮着曾經那些她歲月裏的故事。炊煙不在,就剩下他自己站在竈前,從她到他彷彿都會成爲另一個人生命裏的故事。

從前煙火易謀得生活從四面八圍過來得開心與溫馨,如今,日子變得更美好,可是爲什麼心裏卻更冷清了呢。偌大的房子裏安放不下一顆流浪的心,似乎從前那又舊又老的破房子把一生的快樂都裝下了,只是再也沒有還回來,也還不回來。

煙火與煙火隔着一場雪的花相互凝視,他與她在一場雪的花中彼此沉默着不言不語,似乎想要把思念傾盡,把整個寒冷的冬天溫熱。

他說,後來自己寫了很多詩,只是再也沒有一首能夠走近走進於她。幾字生蒼白,說她還在就好了。

一首首詩,不停吶喊呼喊着,證明她來過人間的證據。

《她》

山野的風,有些淒涼與荒蕪
她的眼睛,有些風霜與故事

雪的花,鋪滿回家的路
風帶着他,催趕着故鄉明月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她,見到他時,月亮便掛在了她的心間

一縷風,在她的臉上生長
散落的枝葉在她臉上蔓延成一條條皺紋
時光把她的長髮一點點的染色
終於,她的頭上雪花重重

她把年月揹負在身,餵養着無數的炎涼
當她卸下所有負擔,微笑嘆息輕鬆之時
那彎曲的脊樑,把大地壓的沉默無聲

乾瘦的臉頰,流淌過春秋的芳華
深陷的眼窩,埋藏着一生的故事

從此,天涯的浪子,都沒有了眼淚
她說:“從來沒有什麼比期盼更值得,當他走 向你的時候,所有的歲月都開出了花。”

雪落,幾字生花,幾字生悲,字字句句從煙火中排列成她的模樣,於是思念從此便有了歸宿。

煙火易謀生,可否謀得,謀得她一聲輕輕呼喚他小名的聲音。

夢醒,枕上有花開。他知道,那是她來過的痕跡。

“你在等誰。”
“我誰也沒等,誰也不會來。”

“你爲什麼,不到別處去看看。”
“我怕一轉身,連你也不見了。”

“看,下雪了……。”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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