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遠嫁,只是想逃離農村根深蒂固的思想

鄭重聲明: 原創非首發,文責自負

三年前,沈招娣穿着潔白的婚紗,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隨着婚車緩緩而去,離開了這個她已經待不下去的村子。若說還有什麼放不下的,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剛畢業參加工作的弟弟?還有伴隨自己二十多年的一點一滴?好像都不那麼讓人放不下。

自打生下弟弟後,父母的眼裏就再也沒有了招娣的影子,耳邊充斥着的總是母親的怒吼聲,怎麼奶粉還沒衝好?怎麼尿不溼還沒買回來?怎麼飯還沒做?父親長年在外地務工,只有寒暑假纔回來,陪伴家人的時間本來就少,自然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給了母親和弟弟,對招娣,只是簡單問問成績,好與不好,好像都不重要。

沈招娣的眼眶噙滿淚水,鼻頭酸酸的,努力讓自己不要再去回想曾經。看着手機裏剛剛結束的通話,父親瀋河根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排,醒目的有些扎眼。

父親說,弟弟帶了個對象回來,商量着明年國慶節的時候結婚,女方那邊的意思是不要彩禮,但是要有婚房,因爲兩個人都在杭州工作,所以要杭州一套房,男方出首付,女方出裝修錢,他打這個電話的意圖,不是通知自己弟弟要結婚了,而是讓自己拿個三十萬,湊首付錢。

鼻頭酸的更厲害了,眼眶已經盛不下那麼多的淚水,順着臉頰滾落下來,沈招娣揪心地疼啊,對父母來說,是錢的事,可是對自己來說,從來就不是錢的事,如果從弟弟出生後,父母能給自己多一點關心,別說三十萬,砸鍋賣鐵也得幫弟弟把這個房子買了,可是如今,自己對父母,對那個家,已經徹底寒心,只留下所剩無幾的親情在支撐着。

回想起自己結婚的那段時間,招娣整個瘦了一大圈,每一秒鐘都在提心吊膽。從把對象徐珂帶回家的那一刻開始,父母就在籌謀,要多少彩禮。盤算着一分錢不出,還能撈一大筆給弟弟。他們多方打探徐珂的底細,詢問徐珂的工作和收入,徐珂父母的工作和收入,甚至於親戚的工作和收入都問了個遍,而對於徐珂家族生活是否融洽,氛圍如何,一概不提,好像嫁女兒,就是換筆錢一樣。

沈招娣知道徐珂不喜自己的父母,於是除了必要的生日節日,也不叫他到家裏來,省的兩邊都不痛快。

徐珂從頭一次來招娣家,就知道了岳父岳母是個什麼性子,爲着尊重長輩,回去之後纔跟招娣說道,“招娣,招娣,我可算是知道岳父岳母爲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了。我的態度,包括我家裏人的態度,從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了,彩禮,婚房,婚車,都不是問題,但是我們不是扶貧,彩禮哪怕要個幾十萬,我們也可以給,但是是要給你的,是你的婚前財產,在你的卡上,只由你一個人支配,落在岳父岳母那裏,那不是大概率,是鐵定到不了你的口袋裏的,我不想你受委屈,我也受不了岳父岳母這麼待你!”

沈招娣也知道,徐珂是爲了自己着想,一旦彩禮落在父母那裏,那勢必到不了自己口袋,勢必就是一筆錢買斷了自己的親情,但是隻是自己心裏傷心,在父母看來,女兒出嫁,要一筆錢,再正常不過。招娣也不願意這種情況發生,她對父母,仍然存有一絲期待,她覺得,天底下就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

因爲彩禮這件事,招娣跟父母吵了很多回,回回都吵不出個結果。父母一貫堅持,“養你這麼大,要點錢怎麼了,你畢業到現在,沒給過家裏一分錢。”甚至說自己是白眼狼,白養了自己這麼大。招娣不理解,自己到底做錯什麼了,怎麼就成白眼狼了?但凡父母對自己多關心一點,不開口閉口都是擔心弟弟,別說帶走彩禮,自己工作幾年攢的積蓄都給父母,不會有一點不捨得。自己從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一句關心的話。

鬧到後來實在鬧不動了,招娣也不想因爲彩禮的事跟徐珂斷了,就跟徐珂商量,彩禮一人一半算了,趕緊結婚吧,這種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過下去了。徐珂想了想,也就同意了,看着招娣爲了這事,整個人憔悴了不少,很是心疼,如果是錢的事,那就隨他去吧,反正多花錢少花錢,都換不來招娣要的關心和愛護。

招娣原以爲談妥了彩禮這件事,接下來就會很順利,自己可以安心待嫁了,可以跟徐珂一起準備他們兩個人的婚禮了,誰能想到,還是太年輕了。

婚禮招娣和徐珂想在重慶辦,因爲徐珂家在重慶,親戚什麼的也都在重慶,招娣也覺得自己家這邊,親近的幾個親戚來也就行了,同事朋友基本也都在重慶,但是招娣父母堅持招娣要從家裏出嫁,酒席在老家那邊縣裏市裏選個酒店。招娣一直以爲是父母捨不得自己,想再看看自己,多留留自己,所以堅持婚禮在老家辦,後來直到婚禮結束,回門的時候,在親戚的閒聊中,招娣才知道,原來一場婚禮,不過是父母用來撐門面的過場罷了。早在親戚們知道自己要結婚的消息時,父親就在親戚們面前誇下海口,他女兒的婚禮一定要在老家辦,還要辦的盛大,到時把大傢伙都接過去熱鬧熱鬧。可是徐珂家堅持在重慶辦,哪有結婚在女方家辦婚禮的,又不是上門女婿!

婚禮的進度再一次陷入僵局,招娣只覺得頭疼,徐珂也是沒有辦法。如果沒法協調,這場婚事可就泡湯了,他跟招娣,也就再沒有可能了。

耐不住徐珂想娶招娣的心甚是堅定,終究還是徐珂家妥協了,他倆都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的妥協,只要順利結婚,後面的事都好說了,起碼沒有什麼再可以被父母拿捏住的了。

婚禮如約進行,徐珂家親戚沒有來多少,因爲距離太遠了,只來了兩桌。招娣覺得心酸,明明是自己結婚,除了自己心裏難受,好像大家都挺開心的,尤其是父親,推杯換盞,好不快活,彷彿婚禮只是一個給他和家中親朋一個聚會的機會而已,事實好像也確實如此。除了新娘和新郎,大家都是來喫個席捧個場的,什麼愛情故事,什麼見證,都不重要。

沈招娣和徐珂結婚三年,父母沒有來看過找第一次,頭一年公公婆婆還會問招娣父母怎麼不來重慶玩玩,後來知道他們是不想來,也就沒問了。招娣也很識趣兒,儘量避免在公婆面前提及自己的父母,婚禮這件事,在兩家父母心裏,都是根刺,大家表面不說,可心裏都記着呢。

招娣以爲自己終於脫離了苦海,脫離了農村一個根深蒂固的思想,卻不想,只是時辰未到而已。結婚的頭一年,招娣基本上一個月要給父母打個電話,每次聊天,父母總要說上一句,“你現在結婚了,別隻顧着自己快活,要時不時問下你弟弟,他現在剛工作,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你這個姐姐照應着。”漸漸地,招娣就不給家裏打電話了,心裏雖然也還在期待父母的愛,但是也知道自己得不到了,人心就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

招娣不理解,因爲自己是姐姐,所以就要承擔弟弟的一切嗎?弟弟剛步入社會,什麼都不會,有姐姐照應着,那自己呢?自己剛步入社會的時候,吃了很多苦,沒有人可以照應自己,父母又問過自己幾回關心過自己幾句?憑什麼到了弟弟這裏,就要姐姐來照應着了?何況他還是男孩子,不是更應該多喫點苦嗎?

這一場盛大的逃離,好像做了個夢一般,放下父母,放下弟弟,只做回她沈招娣,好像肩上輕鬆了不少。只是回想起往事,心裏還是酸澀得不行,畢竟血濃於水,又怎麼能完全不顧?

“沈金童,你的婚房,你自己想辦法,不要攛掇父母來找我要錢,我可以借給你,等你有錢了再還我,但你要給我寫借條,你是個成年人了,我是你姐,我不是你媽,我沒有責任養你。”招娣想了許久,給弟弟發了條信息,她想,都會越來越好的,不被世俗所理解又有什麼關係,自己本就不稀罕被這世俗所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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