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才懂得,什麼是“過客”

以她人的視角,寫她人的感受,也算是第一次嘗試。

在旅館裏待膩了,不能隨便亂跑,想着去小姑家。

走出賓館,站在大街上。環顧四周,行人稀少,不知道是冷的原因,還是怕被感染,人們都躲起來了,不敢出門。原來的車水馬龍,人潮湧動的街道突然凝固起來了。

風吹進脖子,冷嗖嗖的,我下意識提了提羽絨服的領子,戴上帽子,把提着飯盒袋子的手插進羽絨服口袋裏。

五分鐘左右的路我走了很久很久,腿腳像灌了鉛一樣,走走停停,十多分鐘才走到北門口。望着高聳的樓房,冰涼的牆體,我發現這樓怎麼那麼高!而且那麼陌生!躊躇很久,不知道該不該向前邁進一步。

終於還是不自覺進了大門,來到院子裏,又停止了腳步,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上樓,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小姑的電話,告訴她我在院子裏。

電話那端傳來了小姑的聲音:“我還沒有做飯,我現在就煮飯。你先在院子裏走走,或去運動場轉轉,飯好了我喊你。”

電話並沒有立即掛斷,她好像話沒有說完,只聽到油煙機的轟鳴聲,慢慢吞沒了小姑的聲音。

我在想,從初中畢業來到她家,無論去讀中專,讀大學,工作,原來想回去,隨時隨地拖着行李箱,就從遙遠的地方,工地跑回去,家的味道,熟習,溫馨,踏實。

這次回來,8號辦完買房簽約手續,就買了10號回項目部的票。因爲男朋友的機票在這一天很貴,就改簽了11號的票。

11號早上起來,陪大姑去醫院複查。喫完午飯想睡覺,直睡到快四點,迷迷糊糊聽到小姑在喊我起牀,並且說:“睡到現在還不起牀,晚上不睡啦。”

我穿好衣服,走到客廳茶几沙發上坐下。

說:“我不是不想起,是很難受,覺得自己像發燒,是不是被感染了。”

小姑說:“有可能,因爲醫院很多陽性,感染的可能性很大。”

“家裏有體溫表嗎?給我找找。”

量了一下體溫,自己不會看,讓小姑幫我看。她丟下手裏的活,跑到我跟前,一看是38.6,又怕自己看錯了,甩了甩溫度計,讓我再測一下,結果還是38.6。

她說:“你趕緊去局醫院做核酸,到下班還來得及。”

來到局醫院,才知道局醫院發熱門診還沒建好,也不對外做核酸。急忙給小姑打電話。她說:“你抓緊去附近的三院,或者兒童醫院。”

我又馬不停蹄地跑到三院。做了兩次抗元都是陰性,直到醫院下班,也沒能進去發熱門診。回到院子裏,再次打電話,小姑說:“直接去賓館住吧。”

接下來的一日三餐,都是男朋友去小姑家拿。兩天來小姑變着法子給我做飯,蒸冰糖梨,熬薑湯紅糖水給我喝,第三天,終於不再發燒,除了喉嚨痛,說話困難外,沒有其它不適,男朋友放心回了工地,我一個人繼續留在賓館。

每一天都是煎熬,白天望着窗外的天空發呆,原本冬季天很短,可我覺得比夏天還要長,白天想着天黑。

晚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清冷清冷的,想着小時候有爺爺奶奶在的那個家,如今早已不復存在了。如果他們還在這個世上,我是不是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狂奔到他們那裏,尋求他們的庇護和溫暖的懷抱。

想着想着淚水模糊了雙眼,家在哪裏?回家的路那麼遙遠?沒有了他們,雖然老屋還在,沒有了他們,老屋對於我,只是一個過客!

我也考慮過,去大姑家,可是大姑身體不好,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又怕傳染給了她,所以,乾脆打消了這個念頭。媽媽遠在北京,自己也被感染。爸爸的家,我更是沒有資格踏入,我也從未想過回到那個家。

第五天,姑父從外地出差回來,我還是照舊往返賓館和小姑家。第二天晚上,小姑告訴我說“姑父接到社區電話,說他機場檢測陽性,明天中午你乾脆回來喫吧。”我當時很開心,沒有考慮很多,第二天中午跑了回去。

一個人在房間裏喫完飯,想上廁所。聽到姑父在客廳說:“小寒自己也不注意,還到處亂跑,回來假如把我們都傳染上了怎麼辦?她就不該回來。”

小姑說:“你不是也陽了嗎?我也跑不了,沒什麼可怕的。”

三四天過去了,姑父和小姑都安然無恙,他更堅信,機場核酸檢測錯了。

我在賓館裏度過了七天,沒有任何症狀。小姑每天除了做飯,一有時間就問寒問暖。還不斷安慰我,說姑父怕被傳染上了,那麼多工作等着他,出不了門,耽誤事,讓我不要介意,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我哪裏還會介意,我感激都來不及。

我明白,姑父是非常理智的,他佔位高,考慮的也更遠,他知道如果自己被感染了,會耽誤很多事。在這件事情上小姑和我是不理智的,她是不放心我,我是想着家裏總比酒店方便,這一點上我是自私的,姑父和小姑只是出發點不同罷了!

見我好的差不多了,小姑就說你回來吧。從小到大沒有心眼的我,一聽這召喚,迫不及待收拾東西回到家裏,然後把幾天來的髒衣服一股腦扔進洗衣機,就連揹包也扔了進去。

中午姑父下班回家,見我又回來了,很是不高興。說:“你好了還不抓緊回項目部上班,又跑回來幹嗎?”我在屋裏不敢出聲。

小姑辯解說:“沒有核酸檢測,項目部也不讓回。”

姑父說:“你分不清是非,她自己沒心,你也不說,讓我得罪人,我說了你又不高興。”

小姑說:“我哪裏不高興了,覺得她一個人在外面不放心。才讓她回來的。”

姑父說:“她又不是個孩子了,多大的人,還不放心,我看你在她身上花的精力最多。”

是的,我一共有表兄妹四個,兩個研究生畢業,一個本科畢業,三個人個個比我優秀,只有我最差,爸媽離婚,跟着爺爺奶奶生活幾年,後來他們相繼去世,姑姑家就成了我的家。

我雖然不是他們的女兒,卻跟他們度過了十多年,在我心裏他們比誰都親。尤其小姑,在我身上花的精力比在表弟身上都多,因爲表弟從小到大都很省心,工作了也一樣很優秀,倒是我,沒讓她省心過,爲了我她受了很多委屈。

下午,我又繼續回酒店,到了第八天,核酸檢測還是不出結果,抗原自測陽性,焦慮加劇,何時才能回單位上班?我發誓,明天不管啥情況,我都要回單位了。在這多浪費時間!

我給小姑打電話。她說:“明天你早點去省立醫院做核酸,這樣下午差不多能出來,後天可以回單位。”

我說:“我已經買好了下午,回單位的票,我收拾收拾東西,下午回。”

小姑說:“我在外面,回家做飯恐怕來不及,你就在外面喫點麪條之類的東西。”

喫完飯,準備退房去南站,這時奇蹟終於發生了,盼星星盼月亮,盼得心灰意冷時,核酸檢測報告轉陰了,激動的差點眼淚掉下來了,急忙截圖給小姑。

小姑高興地說:“恭喜!恭喜!值得慶賀!你終於解脫了!我的一顆懸着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你安安心心回去上班吧。”

剛走到進站口,接到部長電話,說項目部都陽了,不用回來。

我又被當頭一棒,差點給打懵了。家不能回。項目部也不能回,我何去何從?不想再回到賓館。

又給小姑打電話,她說:“你回去吧,既然你好了,可以回去幫幫同事,看看能爲他們做點什麼。”聽了這話我更堅定了回項目部的決心……

經歷過這次的新冠,讓我更懂得有家不能回的痛苦,爸媽各自的家早已不屬於我這個遠方的遊子,陽了以後的我,真正成了一個過客。

家也好,項目也好,如果沒有了你們,我只是一個遠方的遊子,沒有了你們,家和項目對我來說,我只是一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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