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朋友呂毛兒

  走過的漫漫人生旅途,現在回首,美好的少兒時光最難以忘懷,少兒時的好朋友,最難以忘記。呂毛兒,他就是我少兒時代最要好的朋友!

    我們同生同長在一個生產隊,我們兩個的家相距僅僅是二百多米。我們差不多一樣的年紀,我們一起上學、一起玩耍,一起在小小的年紀裏就在大自然裏尋找生活的門路,在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農村生活還很艱苦的歲月裏結下了不可磨滅的兄弟般的情誼。

    呂毛兒的學名叫呂傳貴,他長我一歲,他是一九五六年出生的,比我多了一年國家最困難時期喫不飽肚子的經歷。他瘦弱的身子上有一個比較大的腦袋。瘦瘦的瓜子臉,是快刀子在他臉都雕不出二兩肉的瘦白臉。一對濃眉下有一雙大而圓還有點鼓的黑眼晴。不過,他好大了還有點流綠鼻涕。機靈、聰明,這是我有了記憶時呂毛兒留在我腦海裏的印記。

    苦澀的少兒時代,呂毛兒和隊裏的孩子們一樣,都是放學回家後放下書包就提着糞筐去拾雞屎或是收豬糞,也有時提着個菜籃子直奔到珊珀湖邊上去扯豬菜。呂毛兒他可厲害了,拾雞糞的話,每次他都跑在最前頭,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拾了滿滿的一糞筐,可是我們都沒有拾到他的一半半多一點。扯豬菜,他帶我去的地方,這豬菜總是比別的地方長得多長得好些,那種野菜豬愛喫,那種豬不愛喫,那種野菜是有毒的,他都不厭其煩的教我。歇息的時候,我們隊裏的幾個男孩子玩跳房子、滾蛋子、扇紙片、打鐵波等等好玩的遊戲,我記得我們總是玩不過他的。

    呂毛兒家孩子較多,他排名老五,實際上他是老三,前面的四個姊妹中只剩下他的大姐和小哥,其中夭折了兩個,他的底下還有個妹妹叫六兒。不知道他家裏是負擔重了還是啥原因?我只知道他的父母年紀比較大,身體還比較虛弱,在隊裏出工少,掙工分也少,所以他念書唸到初中一年級就失學了。記得有一天我喫過早飯後,我到他家邀他去上學,聽到他哭喊着“我要去上學、我要去上學”。可是他媽媽硬是不讓他去,他媽說:“飯都沒得喫的了,還上什麼學,是活命要緊些,還是上學要緊些,明天你就跟我到湖邊上挖藕的藕場裏撿些藕腸子回來推藕粑粑喫,不然我要打斷你的腿”。沒得辦法,從此他就再沒有上學了。

  他失學後就跟隊裏大一點的孩子們去澆魚、去挖藕、去扯豬草等等,算是在大自然中找生活。多的時候也跟大人們下田去幹割谷、插秧等等的一些農活,爲家裏掙工分。

    記得是六八年秋,那年晚稻有一種叫稻飛蚤的蟲子很厲害,農藥都治不了它,這年晚稻減產很嚴重,隊裏收穫的稻穀交了公糧後分到社員的口糧嚴重不足,開春各家各戶就開始鬧糧荒。

    早春的有一天,我母親跟我說:“春喜,你爸要外去修水利,家裏剩的米不多了,我們要省着點喫,你明天就跟呂毛兒到珊珀湖邊去學挖野藕,我好用野藕煮了給你們當飯喫”。我知道那時呂毛兒經常到珊珀湖挖好多的野藕回家,他還經常給我和隊上的幾個少兒朋友喫,他挖的野生湖藕粉砣打真的還蠻好喫,我當即就答應我母親,學也不上了,就跟着呂毛兒到珊珀湖去學挖藕。

    第二天晴天清晨,冒着珊珀湖邊早春還凜冽地寒風,我隨呂毛兒來到了離家近一點的白螺大隊的一個挖藕點。這時候到這裏挖藕的人就有了不少,湖堤坡上爛棉襖、舊膠鞋、爛布鞋、扁擔、飯鉢子等等放上了很長的一段堤坡。我們走過了快裏把路才找到一個空一點的地方落腳。

    脫下棉襖和布鞋,拿上呼斛鐵鍬,我們兩個踩着冰冷的稀泥來到藕場。呂毛兒首先給我選擇一個他認爲藕比較多的地點,然後告訴我挖藕的一些基本要領後,他纔在我的旁邊找一地方去挖。他說:“離你近一點,有事就喊我”。我說:“那最好,我隨時會請教的”。大湖邊,清晨來了那麼多挖藕的人,吆喝聲、呼斛澆水聲一下打破了湖邊的寂靜。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不着有走動地人們,一個個都挖出了一米多深的藕坑,這時一眼望去只見黑黑攢動的人頭。我用上了喫奶的勁,按呂毛兒給我指的地方也挖出了一米多見方一米二三深,差不多到了到處是藕的位置,這時呂毛兒就過來告訴我:“這時要慢慢地往下挖,防止鐵鍬挖傷藕身,碰到藕節要往藕節處分支向前、梢巴漸粗的方向挖,千萬別跟錯了方向”。

    那天我在呂毛兒的指導下,第一次挖藕也還挖了二三十斤,可他足足挖了五六十斤,並且比我挖的整齊好看些。

    往後的日子裏,呂毛兒就隔三差五的帶我去湖邊挖藕,那時候求生存成了最重要的事情,我讀書也就只好三天打魚二天曬網了。還好,有好朋友呂毛兒的帶領,靠珊珀湖這些野生湖藕幫助我們家度過了那年的那個大春荒。

    頭大眼大的呂毛兒真的機靈,他到公社供銷社設在我們豆港那裏的啇店一轉,啇店裏收購什麼他就去想辦法弄什麼。那時候鱔魚、田螺可以出口到香港、澳門等地,各供銷社的啇店都收購。呂毛兒就跟別人學會了摳鱔魚,順帶撿些田螺,一眨眼的功夫,呂毛兒手上就有了大把大把的錢。有一天他悄悄的把這個信息告訴了我,還叫我讓我父親給我編一個竹簍子,他要帶我去摳鱔魚掙錢。

    清明一過,江南大地回暖升溫,各個生產隊都開始插早稻秧了,這時候餓了一個冬天的鱔魚,都開始到上了水的秧田田埂邊上尋食。鱔魚洞還大多數打在田埂邊上了,可能是田邊上供它們喫的蚯蚓、小魚、小蝦、小田螺等等多些,它們就在田邊上“安營紮寨”。

    呂毛兒告訴我,“有鱔魚的洞是圓圓的,洞口邊的水還有一點微渾色,摳鱔魚要用中指頭慢慢往洞裏掏,指頭碰到鱔魚的頭後要迅速越過鱔魚頭二三寸,再用中指把它抓出來,就是說要在洞裏把它抓住,不然鱔魚跑出洞外後就比較難抓了,這樣還會踩壞剛插早稻秧苗”。說着走着,立馬就發現一蔸秧苗旁有一個鱔魚洞,呂毛兒馬上捲上衣袖,下去用中指往鱔魚洞裏掏,不到十秒的時間一條二三兩重的黃鱔就被他從鱔魚洞裏拖了出來,秧苗絲亳未損。

    四月五月的早稻田野裏,一望無際的是青青禾苗,呂毛兒和我還有隊上陳毛兒(陳毛兒是後來巴蠻要跟着我們兩個的),我們經常行走在其間的田埂上,一條一條活蹦亂跳的鱔魚不時的被我們摳出來抓入簍子中,有時一個星期六的半天時間我們可以摳到鱔魚五六斤,在那時侯,可以到商店裏賣到五六角錢的,差不多快有一個正勞動力一天掙的工分分的錢多。

    有了呂毛兒的指導,我有了摳鱔魚的技術,那時候,每年春季我都要摳二三百斤鱔魚,買二三十塊錢,這麼多錢在當時算是大錢了。可呂毛兒他掙的比我更多些。我能掙錢了,我母親就用我掙的錢到商店裏扯布做新衣穿,有一件醬色的燈芯絨夾衣我記得就是用我掙的錢做的。我能掙到錢。家裏也活繁了很多,端午節時,家裏的飯桌上有了鉢子燉的豬肉喫,我幾分錢一本一毛錢一本的連環畫也買了好幾本。在那年頭,我一時還像個有錢的闊少了!

    那時的豬肉是計劃供應,農村裏社員不賣肉豬給國家就沒有肉票,一年上頭只有過年過節才喫到一點點豬肉。住在湖邊的人們,蛋白質來源主要是魚蝦。呂毛兒搞魚也是把高手,特別澆魚,他硬是有點神,他看準的地方只要一澆幹水,魚總是有很多,捉完魚後分魚時,他說他家有的是魚喫,總是要給我多分一些。

    那時候經常喫不飽飯,炒菜食用油都放得少,剛喫完飯好像就餓了。呂毛兒在野外找喫的也是很裏手,他帶着我和陳毛兒、劉幺兒幾個隊裏的小孩經常偷喫隊裏公家或私人的東西。春天裏我們幾個就經常爬到生產隊裏的蠶豆地裏偷喫嫩蠶豆。夏天就偷喫別人家的桃子麥羅和菜瓜。有一年夏天夜晚,我們幾個小夥伴在大堤上乘涼,我說我肚子餓得很,呂毛兒馬上就帶我還有陳毛兒顏毛兒下堤,乘着朦朦朧朧的月色,我們跑到顏毛兒他姑媽家的菜園裏偷了一條五六斤重的大菜瓜,然後回到堤上我們幾個分着吃了。第二天早晨,她姑媽發現一個留種子的大菜瓜不見了,她知道是我們幾個乾的,她姑媽,“朝天殺的,得不到好死的…”,指桑罵槐的罵了一個早晨,是呂毛兒上門賠錢才了了那個偷菜瓜的事情。兒時偷喫的一些事兒,現在想起來都好笑。

呂毛兒和我的要好那是真好,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和隊上的幾個年輕差不多孩子,都差不多打過吵過架,有的還打過惡架,唯獨我和呂毛兒玩架都沒有打過。不知道是啥原因,他是看我比他小,還有脾氣合得來,我想我們兩個可能都是家裏最窮困了,我們家是五姊妹,我是老大,也是母親常犯病。苦難催人熟,我們可能都是懂事早的原因,也可能是我們兩家家裏的困難,過早造就了我們兩個性格上一樣的善良,所以我們兩個就自然而然成了最要好的兒時朋友。

    到七一年底,我們家搬到了離呂毛兒三四里的湖田隊,我們兩個就很少在一起了。後來我在大隊當文書,有時發通知路過他家時,我總是會到他家裏坐坐。再後來我參加工作到了縣城,後來家也安在縣城裏,後來父母親也搬家了到了公社漁場我大妹那裏,我見到他的時候就更少了!

在如今,我一會兒在廣州,又一會兒在北京,見到兒時的朋友呂毛兒真還有點難了。所以我現在時不時的就想起了他和隊上的還有幾少兒時的朋友,想起了我在豆港八隊渡過的那十多年的美好的少兒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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