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种的安豆‖家乡的味道(2)


安豆即豌豆。

又吃到妈妈采摘的安豆。

这是自留的老品种。也不知经过多少冬雪覆盖和春雨浇灌才传到今天。变化的是颗粒大小,不变的是可口味道。

俗话说:“安豆不要粪,八月土里困。”农历的八月末九月初,妈妈找出安豆种曝晒一个太阳。麦畦边上,路旁及篱笆附近,用锄子一角斜斜地掏个三角形的宕,这一宕二粒数豆点种的任务,我自一年级数到上初中。

说起来,妈妈还总是这么讲:“‘看蛙(青蛙)无颈,尒无腰’。大人弯腰事做多了,总是腰酸背疼,你们身腰是活的,数豆点种刚刚好。”几十年过去了,妈妈的白发更亮了,我的头发也白了过半,妈妈的话在我身上也得到印证。只可惜,下一代,下下一代人,既使身腰再好,也不再数豆点种。更值得回味,妈妈借数豆教我识数;同时,在我幼小的心田,点下了勤劳的种子。

点种,我用葫芦瓢装上安豆种子,大拇指食指及中指三个指头往瓢里一捏,每个宕放两粒,有时多出一粒二粒还要捡起来。一行点完,妈妈用长柄锄子轻轻地掩上一层土,就这样,豆子就“困”到土里了。尽管有些豆子有虫孔,但豆苗照样钻出地面。

进入冬天,豆苗生长缓慢,天寒地冻,妈妈挑上一担鸡屎灰,用手轻轻捧一捧压在豆苗上。这捧鸡屎灰如同给豆苗盖上厚厚的棉被,每当瑞雪来临,先消融的当是有覆盖鸡屎灰的豆苗处。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行新绿吐出丝蔓。每当此时,妈妈领着我就近砍些野竹子插在豆蔓处。“芝麻开花节节高”安豆开花亦是如此。豆苗顶端见风就往上爬,杈间那弹簧蔓丝紧缠着野竹子,下半段小叶杈上依次吐出白色的花瓣。豆蔓相互攀连着,你中有我手,我手拉住你,正如我们姊妹小时候手拉着手。

农历三月末,豆蔓下部豆荚壮实地鼓起月亮形身腰。剥开豆荚,嫩绿的豆皮水灵灵的一碰就破。妈妈今天剥半瓢安豆煎蛋饼,豆粒排列成一个厚实而青翠的圆月亮,挟一块月亮嚼下,细嫩香甜;妈妈明天又用鲜肉丁、鸡蛋籴一碗润滑鲜美的安豆汤。

一行豆蔓,妈妈总是自底层摘起,摘上半个月,都是葱绿鲜嫩的豆角。新鲜安豆吃不完就养熟,一株株豆角连蔓拔起,用草绳一捆扛回家,晒在稻场上用连枷一拍打,粒粒滚圆的安豆竞相脱荚,妈妈用条把扫拢这些“足球”,用筛子筛下沙灰杂质,往晒匾一倒,只听到哗啦啦地滚动声,这正是获得收成的欢呼声。

妈妈种的安豆,种下令人咂舌的回味,种出令时光难以穿透的记忆。

豆子熟了,麦也黄了,端午节也到了。每当端午前几天,我们嘴馋,妈妈就用葫芦瓢盛上大半瓢豆子,往热锅里一倒,用锅铲不停的翻炒。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爆裂声此起彼落,每粒安豆都被烫黄一个小点儿,这个点儿就如美人痣那么好看;每粒安豆皮都被爆裂开一道小口子,就如好吃的人张开了嘴。炒熟了,我三个指点如当初点种样,只不过还就着嘴哈着一口气,捏上几粒往嘴里一丢,滚烫的豆子遇上口水尤如铁匠挟起红彤彤的铁器往水里淬火一样,嗞啦一声,舌头灵活地调动起来,把豆子送上牙床,嘎嘎脆响,舌头又如乌龙搅水,瞬间豆粉溜下肚子。

年复一年,种安豆,吃安豆。

炒豆、豆饼、豆汤、汤面,安豆在妈妈手上变戏法,我吃了几十年总不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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