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文人”的重點是“無知”,不是“文人”

有一些人對所有寫文章的人無差別地具有或多或少的惡意。

確切地說,他們幾乎對所有字面意義上的“文人”都有惡意。

他們總是把“無知文人”這四個字掛在嘴上,甚至聲稱所有的“文人”都是無知、無能的,都是虛有其表、一無是處的,甚至都是欺世盜名的。

在很多情況下,這樣的人未必能夠真正地成爲揭露和抨擊那些虛有其表、一無是處、欺世盜名的人的力量,反而還有可能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甚至對無辜的人或者事物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字面意義上的“文人”之中,尤其是寫作者之中,自然會有無知、無能的人,也自然會有目光短淺、能力低下、思想錯誤或者極度偏激、甚至是世界觀和價值觀都有嚴重問題的人。正常人自然應該積極地揭露和批判這些人的本質,並儘可能地防止這些人對其他人造成誤導或者對某些羣體、某些事物造成損害。

但是,揭露和批判某些羣體當中的無能之人或者敗類,和無差別地攻擊、醜化乃至侮辱整個羣體完全是兩回事。對字面意義上的“文人”,尤其是寫作者羣體的無差別攻擊,根本毫無任何正面意義,甚至連矯枉過正都算不上,只能是另一種形式上的無知。這不僅是以偏概全,甚至還是無限株連。


在幾乎所有的正常情況下,“無知”這一特徵都絕不會僅僅出現在傳統意義上的“文人”這一羣體之上,更不會僅僅出現在寫作者羣體之上。

在面對自己完全陌生的、自己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領域的時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無知的。即便是某些在某一個或者某幾個領域中取得巨大成就、達到公認的最高水平的人,也極有可能對其他不相關的領域一無所知,更有可能完全不懂得任何不相關領域之內的知識和技能。因爲,每一個人所能夠掌握的知識和能力的範圍都是有限的。不同的人在這一方面的差別,多半隻是他們所掌握的知識、能力的範圍與類別不同。

而且,什麼樣的證據可以證明字面意義上的“文人”這一羣體一定比其他的羣體更加無知?什麼樣的證據可以證明寫作者等從事文化、藝術之類的職業的人一定比從事其他職業的人更加無知?如果某些人一定要證明寫作者羣體比其他羣體當中的人更加無知,又該用什麼樣的方法、什麼樣的標準來證明?在不同的環境、不同的領域之內,衡量人的能力大小或者強弱的標準幾乎都是不完全相同的。把原本只適用於其他領域、其他羣體的標準用來衡量寫作者,乃至於用來衡量所有種類的“文人”,能否有代表性、有說服力、有意義?

更重要的是,相對於很多從事其他職業的人而言,字面意義上的“文人”,尤其是那些有一定的名氣、能夠被一定數量的人注意到的“文人”更容易被注意到,也更容易被更多的人審視、評判。如果這樣的人真的在客觀事實上是無知的、是時常犯下很多錯誤的,正常人完全能夠及時地發現並抓住他們的錯誤。在正常情況下,正常人也能夠及時地揭露這種人無知的事實。然而,不同於“文人”的那些相對不太容易被多數無關的人注意到的人的無知卻是相對比較難以被發現的,更是多數人不會注意到、也不願意去注意的。很多人之所以不說其他的人“無知”,只說字面意義上的“文人”是“無知”的,只是因爲他們看不到也不想注意到其他的人。

因此,刻意強調所謂的“無知文人”,甚至把所有的“文人”都說成是“無知”的,不僅是沒有任何正面意義的,更是絕對錯誤的。


說所謂的“無知文人”更容易害人,更是原本完全不值一駁的無稽之談。

無知的人能夠害人、能夠對某個羣體或者某些事物造成損害的方法有很多。具體到字面意義上的“文人”,乃至於寫作者而言,與其職業有直接關係的“害人”方法無非是不同程度地、有意或者無意地傳播錯誤、有害、甚至是荒唐的信息,從而誤導他人,甚至對他人造成危害。

然而,一個人或者一羣人是否能夠誤導他人、是否能夠通過傳播錯誤或者有害的信息來害人,與這個人或者這羣人是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文人”也沒有任何關係。

因爲,一個人或者一羣人能否通過傳播錯誤或者有害的信息來害人,甚至坑害更多的人,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或者這羣人能夠掌握足夠強大的傳播信息的能力,以及誘導他人相信自己、甚至是遵從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這個人或者這羣人有沒有足夠多的知識和其他技能,更不是這個人或者這羣人是否寫文章、是否身爲字面意義上的“文人”。只要擁有合適的平臺或者渠道且不被更加強大的力量制止,任何人都能夠向自己能夠接觸到的、甚至是通過其他方法都接觸不到的人傳播自己製造出來或者修改過的信息。而且,只要身處於大多數人都能夠進行最簡單的發聲的環境裏,傳播信息就不只是某些字面意義上的“文人”的特權。最重要的是,只要能夠掌握某些入門要求相對較低的方法,沒有多少文化知識或者其他技能的人同樣有可能通過適合他們的平臺或者渠道獲得大量的支持者或者順從者,尤其是在充滿和他們一樣沒有多少文化知識和技能、甚至沒有多少分析和理解能力的人的環境之中。“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從來都是大多數信息的傳播過程中最簡單的一條法則。

最擅長說多數人最愛聽、甚至是唯一愛聽的話的人,未必是、且很可能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文人”。而且,這樣的人多半不會只代表自己,被他們代表的人幾乎不可能是真正無知的人。不假思索地追隨、甚至無條件地遵從他們的人,纔是真正無知的人。


所謂的“無知文人”,只應該是用於有理有據地批判某些具體的人的詞彙。它的重點是“無知”,而不應該是“文人”。這一點,幾乎適用於所有以“無知”爲前綴的詞彙。

不想在事實上變成這種人的人,都應該懂。


202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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