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那些事——修塘風波

午飯過後,陽光明媚。一條老黃狗搖着尾巴從三叔公的門前走過,步伐很輕快,像一個歡脫的孩子。三叔公正躺在門口的藤椅上小憩,一張破舊的蒲扇遮住了粗糙的面龐,藤椅溫柔地前後搖擺,好不自在。屋旁的豬圈裏,傳來大豬搶食的“嗷嗷”聲,鄰居的大娘正在忙着給豬餵食,四處飄着一股豬潲水的味道。遠處的田野裏,大叔正趕老牛耕地,老牛走的很慢,鞭子抽打空氣的“噠噠”聲總能傳到很遠很遠……

“三叔公,三叔公!”不遠處傳來一聲聲急促的呼喊。

三叔公翻起蒲扇,露出縫隙撇了一眼,原來是村頭的朱大富。朱大富一路小跑,邊跑邊招手,嘴裏喊着三叔公的名字。

三叔公緩緩起身:“什麼事情呢?這麼急急忙忙的。”

“三叔公,村裏不是要翻修村頭的老池塘嘛,有些事情還得您點頭呀!”朱大富彎着腰,面帶微笑地說道,一口齙金牙在陽光下映得金光燦燦。

三叔公看了看朱大富:“哦?我一個窮酸老頭,還有事情需要我點頭?”

“那可不嘛,誰都知道您三叔公在咱們村裏德高望重呀,要想辦成什麼大事,都還得仰仗您老人家呀!”

二人邊說邊往村頭的池塘邊上走去。

話說爲響應上級建設新農村的號召,村裏可是張羅了好一陣子,前段時間村北邊山坡上的竹子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如今的村子也算是換了一番新面孔。只是村頭的那口池塘仍有待修繕。

原本那池塘也是一塊風水寶地,四季景色宜人。只是這些年來被部分村民給糟踐了。有在池塘邊洗衣服的,有洗噴霧器的,有洗刷糞盆的,也有扔生活垃圾的。現在的池塘飄滿了各種瓶瓶罐罐,還有孩子的紙尿褲。整個池塘臭氣熏天,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這回趁着建設新農村的東風,重新修繕這口老池塘,對整個村子來說也是大好事一樁。村民們也十分積極地參與,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三叔公和朱大富很快來到池塘邊,現場已經圍滿了人,一旁還泊着一輛挖掘機,發動機正轟隆隆地響。

朱大富拉着三叔公走到一邊,指着池塘侃侃說道:“三叔公,你看現在這口塘烏煙瘴氣。現在政府牽頭出資,幫我們重修繕。很快這裏就會回到曾經鏡花水月的模樣了。我們可是趕上好時代了呀!”

三叔公點點頭:“那自然是極好的事情呀!所謂水爲財,修好一口塘,自然是造福村民的好事。”

朱大富接着說:“三叔公,前些日子我們請了風水先生相過這口塘,建議我們將塘修成一個金銀寶的形狀,寓意就是‘生財旺財,財源滾滾’。”

“哈哈,好呀,這個寓意好呀!”三叔公開懷大笑起來。

見三叔公滿心歡喜,朱大富跟着樂呵起來:“可不是嘛!但是按這金銀寶的形狀規劃,原本池塘的面積太小,需要擴大到池塘邊上的自留地才足夠。據我所知,池塘邊上的地是您老人家的吧。”

“哦?需要挖到邊上的地咩?”朱大富話音剛落,三叔公一臉疑惑:“那行吧,按照這金銀寶的設計,好幾戶人家的地都要挖到,只要其他幾戶沒意見,那我也沒意見,畢竟都是爲了村裏的大事。”

“村裏人都說三叔公您通情達理,深明大義,果然如此。”見三叔公鬆口,朱大富接着又說:“不過之前風水先生說過,我們村地形屬於‘左高右低’狀。我們的‘金銀寶’最好是設計成‘左低又高’形,如此二者才能相得益彰。所以只需要挖到三叔公您一家的地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只用佔我一家的地,這個道理說不通呀!”三叔公臉色一下陰沉下來。

朱大富趕緊安撫着說:“雖是要佔一點地,但不都是爲了讓這口‘金銀寶’足夠氣派嘛。”

“那也不能只佔我一戶的地呀,這不公平。何不把大家的地都算進來,把‘金銀寶’做的更氣派呢!”三叔公提高音量衝着朱大富說道。

“三叔公您意思是不贊成嗎?這可是整個村的大事阿。”朱大富的音量也逐漸高了起來。

“只用我一家的地,說什麼我也不同意。”三叔公的語氣裏也沒有半點妥協。

“好你個三叔公呀,這可是造福整村人的大事。你這是爲了一己私利而棄全村人的利益而不顧嗎?你這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做派。”見三叔公不同意,朱大富急了起來說道:“虧我們還叫你一聲三叔公,依我看你就是自私自利的三斤鐵。”

朱大富和三叔公吵得不可開交,一旁看熱鬧的村民也紛紛議論了起來。

這時,人羣中走出一個白衣男子,正是朱大富口中的風水先生。先生不緊不慢,走到兩人跟前,說道;“三叔公您可要打開格局呀。這是保佑大家發大財的風水陣,而且用了你家的地助陣,那也是數你家功勞最大,自然也是你家最先發財呀!”

“那也不能只佔我一戶的地呀,你這風水怎麼相的,中不中呀?”三叔公一手指着風水先生,嘴裏高聲說道。

風水先生一聽,急得跳了起來,嘴裏的唾沫星子四處亂飛:“好你個頑固不化的三斤鐵,你不開竅也就罷了,怎麼還敢質疑我看的風水?你不想富,不要耽誤村裏的其他人阿!”

“就是,就是。”一旁的村民紛紛附和。

“你不讓修塘是想讓我們和你一樣窮困潦倒嗎”一人提高音量。

“你窮就好了,別拉着我們一起受窮受苦阿。”另一人也提高音量。

一時間,三叔公、朱大富和風水先生三人的爭吵聲,衆人的熙攘聲還有挖掘機的轟鳴聲混作一團。一個人的聲音覆蓋了一個人的聲音,隨後又被另一個人的聲音覆蓋。

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天邊的烏雲慢慢壓過村子上空,不遠處的山坳裏時不時響起一聲驚雷。這時,人羣中有人喊道;“速請村長。”

半晌過後,村長邁着步子徐徐趕來。

村長看向朱大富,微微笑了笑,想起自己孫女在城裏上學的事情,大富也算盡心盡力。又看了看風水先生,自家房子的方位朝向就是這位先生幫忙看的,如今也是順風順水。看了看三叔公,暗自思忖:雖說和自己交情不深,但這地終究還是人家的。

站在池塘邊上,村長捋了捋羊鬍子,慢慢說道:“此事關重大,我們擇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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