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新年發刀子哦)

“因爲享受着他的燦爛

因爲忍受着他的腐爛”

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穿着軍大衣的年輕大漢,活着的時候大概有三十多歲罷。他用自己的煙嗓輕輕地唱着歌。

我在一旁暗暗嘆息:這麼年輕就走了,實在是令人惋惜。不過我並沒有感到過多悲慟,畢竟我也是英年早逝的。就當是,我對我們命運的同情吧。

“兄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怎麼……走的?”

“說實話,陰間確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痛苦。”那個人沒回答我的問題,而實現感嘆了一句,“沒有什麼天堂,我們都在這裏,認真地回憶着活時的美好向往。”

“我還是沒看透啊。”我搖搖頭,“說實話你是一個樂觀主義者吧。”

“沒有沒有……”他擺擺手,“我只是一個沒讀過幾年書的粗人,現在也許只是在爲了生活而生活吧。”

聽到這裏,我有點不太高興,但是都處於尊重,我沒有說什麼。

“聽你這口氣,你是呆過幾年的吧。”他問。

“是啊。我二十多歲時走的。”我眼神黯淡了。

“抱歉。”他微微低下了頭,“看來我們都是一樣的啊。我也是二十多歲走的。節哀”

“節啥哀啊,都來這多久了,這點事情我還是能看透的。”我苦笑着回道。

“對了,我叫建川,從今天開始,我們也許就是朋友了。要不要去喫點飯?我請客。”

這是什麼名字?我在心裏暗暗想道。也許是剛建國時期的人吧,並且他自己說也沒什麼文化。也許吧。

“我叫許光。”我頓了頓。“我從小就失去了父親,小學時也失去了母親。因此我對我父母是毫無印象的。”

“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他說。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我自己開了一家小店,要不先去我那兒坐坐,再去喫飯吧。”我說着,看了看錶,“現在還早。”

我有一家小店,說它小,其實也並不小,但是我還是親切地叫它小店。對了,這家店是我一年前開的一家咖啡廳,叫“六月流水”,生意很好,遠超本區的所有咖啡廳,現在準備學學星巴克,開個連鎖。

不過說實話這個計劃我都不太像實施了,因爲我其實是個私家偵探。當然主要原因還是我活着的時候一直做這份職業,所以複雜的心裏讓我不想放棄。

“又是這老套的劇情。”六七說,“真羨慕你們偵探啊,不及有敏捷的頭腦,還可以順便去破案,就當玩了,多麼愉快啊。”

我白了他一眼,本來想說他,但想到他估計沒多少文化,便改口說:“做偵探可得隨時冒着生命危險的。而且這一行一年370天都在出差,可累了。我就是因爲這個走的。”

“聽說您們這一行賺的錢挺多?”建川似乎沒聽到我最後一句話,興致勃勃地問。

“你們就想着錢!就知道錢!”我憤憤地說,“你們也不看看我們有多麼辛勞!我們這行有着你們不知道的辛苦!你們都是看重表面,從不從深處爲我們着想!”

建川沉默了許久。

“原來是這樣啊。” 建川說,“下輩子我也想噹噹。就當是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吧。”他意味深長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別想啦,在陰間先好好活着吧。”我說,“說說你的經歷唄?”

“你是個中國人吧?” 建川先問我。

我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生活在九十年代初。當時我二十多歲,是一個科研人員。”六七說。

“哦。”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似乎已經對他的經歷失去了興趣,不知爲何,我感覺我產生了一種優越感。

“你很辛苦啊。”爲了表示我在聽,我回答了一句。

“嗯。我是一名氫彈研究工作者。”他說,“衆所周知研究這行的特別危險,但是在我那個年代,其實發生事故的概率已經比往年少很多了,但是我的經歷特別離譜……”

“等一下?”我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是說你沒讀過幾年書嗎?”

“不好意思,我其實騙了你……”他默默低下了頭。過了一會,他猛地一擡頭,看着我,“我當時在研究的時候,有兩顆重型元素不小心被一個科研人員掉在了一起,如果不及時逃走或者及時將它倆分開,那這裏將會產生一次大型核輻射。

“逃跑是肯定來不及的,必須有一個人去上前把元素立馬分開,但是分開的那個人是必死無疑的。我當時毫不猶豫,作爲組長的我立馬上前制止了這場災難。然而當時的我只有20多歲,我就在兩個月之內死去了。

“但是我沒有任何抱怨,我也沒有對我的人生有任何的不滿,我認爲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我爲自己感到驕傲。”

我立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有一小部分是驚歎於他的經歷,但是有一大部分是另外的事情。

“再跟你說一個我騙了你的事情,我馬上就要走了。”

“啊??”我十分震驚。

“我在下界的壽命就剩一天了。我馬上就要轉世了。”他說。

“怎麼說呢?這也算一件好事吧,決於你怎麼想。”我試圖安慰他。

“沒事沒事。時間輪迴我們避免不了。”建川說話的聲音很小。“不過你不要受這個影響。我們還是好好生活吧。”

最後的一天,我和他就正常的喫飯聊天,去我家打遊戲。甚至我還破例的讓他去深入瞭解一下我的職業。一天後我跟他告了別,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他了。但說實話,我也沒有過多的悲傷,畢竟我經歷這種事情太多了。他臨走之前遞給我了一封信,然後我回家再拆開。

我到了家拆開信,認認真真的讀了起來。

許光,你好,我欺騙了你那麼多事,但是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跟你坦白。我的全名叫許建川。我其實是你的父親。在你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我就因爲那場災難去世了。臨死前我跟你媽說,千萬不要向你透露關於我的事情。她同意了。其實你有沒有注意到過你媽媽其實工作的工資特別的微薄,但是爲什麼你卻能一直幸福生活到小學,並且一直能撐到能工作呢。其實就是因爲我作爲科研人員,國家會每個月發佈補助金(當時)。

其實我在幾年前就注意到你已經來到下界了。我還反覆確認過,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很驚奇,你居然這麼早就來到這兒了,但是更多的其實是痛苦,我在家自己哭了好多天。

之後我就下決心,我不能再失去你,於是我就默默的在保護你。因爲你從來沒見過我,所以我擔心你認爲我是騙子,或者說是不法分子,當然其實是我沒有勇氣去面對你罷了。

我就這樣子默默的看着你,看了好幾年。就在前天,我得知我的生命快結束了(下界生命),這時我才下定決心,我要去面對你。

其實作爲父親,我是不合格的,但是我希望盡到我最大的責任去愛你。對不起,孩子,我沒有給你足夠的所有。抱歉。

許建川

我愣住了。我突然不知道我該用什麼話語去表達我此刻的心情。可以說我一生絕對沒有哭過,但是現在,這淚水還是止不住的往上湧。

我的心情特別複雜。我原本認爲我不管怎麼樣都是高高在上的,現在看來,小丑居然是我。不不不,這個表達啊肯定是不合理的。哎,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了。

我是一個很不會傷感的人。或者說難聽點,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這是這個職業的詬病。我現在對我父親的心情有很多有感恩,有震驚,也有遺憾。其實他早點出來面對我,我們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在彼此身邊。

其實也對,誰會接受一個跟自己年齡一樣的父親呢?

我細心的把這封信收好,說在我最重要的地方,任何人都觸不到的地方。我暫時關閉了我的咖啡店,我現在只坐在家裏默默地想着他。

希望下輩子,我們有緣再見吧。

“你說渺小啊,卻又依依不捨,那劃過傷口的冷風

你說別愛啊,卻又依依不捨,不痛不癢過完一生

你說依依不捨,卻又依依不捨,爲什麼,看到了雪的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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