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前的趣事

我出生時個頭很大,母親一口咬定,我是個男孩,即使當時仍在困難時期,母親還是把我喫到了八斤四兩。

預產期到了,母親特意趕回了北京,姥姥陪母親到301醫院生下了我。我一出生,母親傻眼了,明明懷着的是一個男孩呀!

她問護士:“你肯定我生的是一個女孩嗎?”

“肯定,一會抱給你看。”母親半信半疑,她對姥姥說,我在她肚子裏的表現和前面兩個姐姐不一樣。

護士抱着我回來了,她把我遞給母親的那一刻,母親看到襁褓中的我,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睫毛很長,兩隻當地人說的毛毛眼,一句話,就像個洋娃娃,我的容顏及大地滿足了母親的虛榮心,她的失望得到了補嘗,接過我就喂起了奶。

餵奶時,母親心中暗想,我怎麼可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寶寶,這肯定是醫院把哪家首長的千金給抱錯了,這麼氣宇軒昂,鎮定自若,非凡自信。

母親嘴上說自己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但是,她私底下相信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是和命運密切相關的,她學別的都很慢,唯有在命理學說,陰陽五行,早已純熟於心,可以說超有悟性。

不知道母親是怎麼得來的結果,她斷定我是來報恩的,能有我這樣的孩子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母親就理所應當地把那個事先起好的男孩名直接扣到了我的頭上,完全不顧後來給我帶來的一系列麻煩,這都是後話了,現在不提。

果然,三年後,弟弟來到了世上,一家人歡天喜地,尤其是爺爺奶奶,在他們眼裏,家裏有個男孩這纔有了未來之頂樑柱。弟弟的到來,使母親更加確信不疑了,這三女兒不是來報恩的還會是什麼?簡直是想什麼來什麼啊!

母親出了月子後,就從北京回到內蒙古軍區。母親非常要強,一回來就去上班了,請了一個保姆帶我。

保姆姓張,瘦骨嶙峋,乾淨利索,眼睛略微三角,高顴骨上佈滿血絲,頭髮後面豎着一個髮髻。她每天抱着我在家裏來回走,嘴裏振振有詞:“三閨女,三閨女,誰家擡動個三閨女。” 擡動這個詞是內蒙話,我猜是精心照料的意思。

那句話在我開始咿呀學語之前灌入了我的潛意識,後來,我好奇地問母親,阿姨每天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母親告訴我:“在內蒙農村,老鄉家如果生了老三,還是一個女孩,就會直接塞到尿盆裏淹死了,不會讓她活下來,因爲每個家庭都很窮,養不起那麼多孩子。“

我經歷了人生第一次驚愕。因此,我的早期教育就是,你不是一個男孩,你是該丟掉的,即使沒丟掉,也是抱錯了的別人家的孩子。

那時,內蒙軍區西院北牆上總是畫着幾個極其醒目的白圈,母親說,“那是用來嚇唬狼的,冬天的狼餓急了就會從大青山上下來,到附近找喫的,很多人都見過狼,它們的尾巴又粗又大。” 我聽了倒吸一口涼氣。

畫在牆上的白圈成了保姆收拾我的利器,我如果不好好睡覺,她就會說:”再不誰覺,大青山上的狼就來咬你了。”

我立刻睡着了,準確地說,不是睡着了是被嚇得昏過去了。我膽子小,怕黑,不敢一個在家裏待着,不敢走夜路,就是那時留下的病根。哎,如果沒有這個白圈陰影,我怎麼也該稍微聰明一點吧!哪像現在,滿腦子漿糊,萬事拎不清。

母親上班很忙,她顧不上管我,我必須自己保護自己,我因此學會了看別人的臉色,八面玲瓏,看人下菜碟。今天,我在這裏悄悄寫下我的童年,希望藉此梳理清我的性格密碼。

三歲時保姆離開了,我已經變得伶牙俐齒,會背很多唐詩了。一天,當地的電臺讓我在廣播裏背小白兔的歌謠。我高興地地背起來:“小白兔,白又白,”還沒來得及說第二句,一個飽嗝頂了上來,我果斷地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然後鎮靜地繼續背誦“兩隻耳朵豎起來。”

一家人圍着收音機笑翻了。我說的這些都是後來家人告訴我的,我到了幼兒園大班,纔開始記事,一個晚熟的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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