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米有多重?

今天在表弟家喫飯,連續幾天的宴請,腸胃已不勝負擔,俗稱“年飽”了。看着滿桌的好菜,專揀清淡的菜喫,如:冷伴黃瓜、熱炒芹菜、清蒸白魚。當表弟把甜湯端上桌時,我已經喫不下了,他熱情地舀了一勺在我碗裏,說:“嚐嚐我的手藝,實在喫不下就剩下來。”甜湯裏有糯米、蓮心、紅棗,是我平時愛喫的菜品,不喫就浪費了,而我最看不得浪費糧食,喫撐了也得喫下去。

小時候飯粒掉在地上,奶奶一定要我撿起來喫掉,飯粒髒了也得喫下去,她總是說:“浪費糧食是作孽,會遭天雷劈。”她自己以身作則,喫飯不浪費一粒米,喝粥會把粥碗舔得像水洗過那樣乾淨。收割完稻子的田地,媽媽吩咐我去拾稻穗,村裏的小朋友和我一樣,都會在放學後去田間稻穗,拾了一遍又一遍,做到顆粒歸倉。稻米是我們這裏的主糧,在那個年代,大人們把每一粒米都看得很重,孩子們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自然而然地有了珍惜糧食的理念。

女兒曾帶着同學來我家作客,碗裏剩了一口飯不吃了,我肅着臉說:“小易,不要剩飯碗,喫掉。”小易說:“阿姨,我習慣了,在家裏也是這樣,我媽從不要求我喫掉。”“在阿姨家不行,不能浪費一粒米,必須喫掉。”小易紅着臉說:“學校食堂裏整碗飯倒掉的同學都有,一口飯值幾個錢,阿姨,你家米不夠,讓我爸送一袋過來,碗裏的飯我喫不下了。”說完站起來就走。

在我的眼裏,米不僅僅是糧食,而是生命的一部分,浪費糧食似乎就是浪費生命。看到飯店裏幾個人點了一桌子菜,喫不完就倒掉,會覺得心疼,這不是錢的問題。看到食堂裏汰水缸裏倒了那麼多的飯、饅頭、麪條,我覺得憤怒,這是對糧食沒有敬畏心。

最近讀到鮑爾吉原野的《掌心化雪》,其中有篇文章《一粒米重如山》,我發現原來不是我一個人看不得浪費糧食,而是我們這代人都是如此。“一個人在童年所接受的觀念,無論它來自謠曲、格言或俗語,會牢固地烙在心底,終生明晰。就是說,你在成年之後用理性的、分析的手段也無法驅逐這種觀念。童年的心地是一片空曠的、滿是蜂蜜的田野,即使一片羽毛飄下來,也會牢牢粘住。我長久不忘的一句話,來自童年,是母親說的——粒米重如山。如果一個人不敬畏糧食,那麼天地間還有什麼其它可以敬畏的東西嗎?如果一個人不愛護環境,那麼他到底要愛什麼呢?在成爲人的食物之前,米是莊稼,是漫山遍野的精靈、是土地懷裏的孩子、天神牧養的畜羣、是生長綠色的種子、是陸地結的珍珠。”

糧食來自農民的勞動,來自大地的精靈。輕視糧食,就會輕視農民,就會輕視土地,也就會對天地失去敬畏之心。基督徒在每餐之前背誦祈禱文,讚美人類得以苟活到每一頓飯出於上帝的恩賜。伊斯蘭教在“齋月”期間、太陽落山之前不能進食,飢餓感導致憐憫心。我們是個最講究喫的民族,春節中最重的年味就是喫喫喝喝的味道。飢餓並不遙遠,在面對豐盛的飯桌時,還請珍惜每一粒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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