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加【再見2022，你好2023】徵文活動
文/簡宸x
海上的新年音樂會一向座無虛席，熱愛音樂的人們不會錯過讓自己沉浸在排山倒海交響樂的時候。指揮在舞臺中央指引着樂聲的高低起伏，臺下的觀衆或陶醉或若有所思。跌宕起伏的2021年就在華麗壯闊的協奏曲中離開了，我和好友漫步在有着街頭藝人的海邊長廊，談論起我們的畢業第一年。
2021年的所有結局已經在年底揭曉，關於安身之所和陪伴在身邊的人。我在打算離開香港之前拿到了很滿意的offer，然後與新認識的同學開啓新一年的戀情，如果前半年的失望和不安是一個不太幸運的開端，等到最後才姍姍來遲的好運像是所有追問的圓滿答案。
原來，看到海平面之前需要越過無邊的白霧。
我已經手握自己想要的一副好牌，憑藉現在擁有的機會和決心，可以不斷向自己憧憬的世界靠攏。我可以控制的因素是自己的內心狀態，但新的一年的挑戰卻有部分超出了我的預料。
我生活的城市在2022年的前半年因爲疫情幾乎停頓下來，爲了安全考慮，大多數公司都安排了居家辦公，從此以後的幾個月，大街小巷一片寂靜。每當我必須出門的時候，走在路上的每分每秒都會非常緊張。習慣查看每一天的時事新聞，想知道這場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特殊階段什麼時候可以過去，不用在高壓緊張的氛圍中生活。爲了讓自己減少和外界接觸，在居家辦公期間我真正開始練習自己做飯。從剛剛開始掌握不好米飯的火候到後來能獨自操刀完成一場聚會的菜餚，不得不說這個契機讓我有機會離真實的生活更近，有時間來學會識別更新鮮的蔬菜，還有同時完成一道菜的不同程序，等待最後的大功告成。
隨着疫情而來的停滯，很快波及到了資本市場。上海同時也是中國的重要金融中心，有着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經濟地位，所以在上海的靜默期間，我們手中的所有項目都慢了下來，投資人和公司的決策者也許考慮到目前地緣關係還有疫情的不確定因素，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始新一輪的融資，而是想要靜觀其變。港交所的新上市數量和去年同期相比大幅下降，股票市場的表現是投資者信心的最直接體現，而希望看到新一輪復甦的人們，此時除了耐心等待，沒有更好的辦法。
在夏天逐漸好轉的城市重新恢復往日的活力，經歷過第五次爆發的人們渴望回到正常的生活，“不走回頭路”也是港府對大家的鄭重承諾。在2022年的上半年，人們都被迫習慣一種極簡的生活，無法去很多娛樂場所和餐廳，所以一旦解除禁令，又加上消費券的鼓舞，很多人都選擇了報復性消費來釋放這幾個月的困頓和壓力，而我卻將簡單的生活模式保持了下來。
我發現，即使被困於室內，我的日常狀態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要是無法去電影院，選擇在家裏也可以看自己想看的電影；一旦學會了自己做飯，便發覺去餐廳預訂變得不是很必要，何況自己完成一件事可以帶來新的成就感；外出運動可能危險，在家裏練習也不錯。對於我而言，疫情並沒有在實際意義上降低生活質量，因爲我能夠很輕鬆找到適當的替代品，低成本實現工作和生活娛樂的平衡。
”必要“和”非必要“的界限本來不應該由外界規定，應該有着更加個性化的標準。如果對於愛書的人來說，哪怕是租房也要給自己鍾愛的作品留下一個存放的角落；對於寵物的主人來說，毛孩子的安危和家人一樣重要。生活在繁華之地，我卻發現”好“的生活應該是多種多樣的，與其習慣用金錢給自己帶來滿足感，不如尋找更多讓自己感到自然輕鬆的生活和人際關係，一步步走過的山川還有海岸線，大大小小的抽象藝術展覽和探索樂趣的無限延伸機會，是香江給予這片土地上的年輕人更多的饋贈。
後來，我也開始爲新的申請季作準備。來到學校舉辦的項目開放日，感嘆潛在的申請人中不僅僅有許多很優秀的學子，還發現有許多有趣的同齡人。想要重新進入法學院之前的時間是一個潛移默化的自我修煉期，我需要習得母語者的熟練閱讀速度和填平文化差異的溝壑。不同於曾經的雄心壯志，我更傾向用一段漫長的時間來打磨未來的技能，只有讓自己在放鬆自然的狀態下也能順利應對挑戰，才能體現出智識和解決問題能力的真正進步，這樣也會更加從容面對未來的全新變化。備考幾乎成爲了今年的主線，最後的遺憾沒有成爲阻礙，反而成爲下一年繼續前行的動力，我寧願因爲想要彌補短板而真正提高能力，而不想僥倖地繞過自己必須通過的艱難關卡。
今年從頭到尾都和愛有關，本來可能有些單調的個人單打獨鬥的敘事也有了可以期待的迴音。我們分享相似的性情和思維方式，但是有着不同文化的成長環境，很期待一起談論新聞中的新鮮事，想知道世界上另一半的人會怎樣看待有爭議的事件，還好我們都傾向於溫和的主張，即使不能完全贊同對方的看法也不強求對方改變自己的意見。T同學和他喜愛的海洋一樣，有着治癒的氣場，他沒有強烈渴望某一件事的執念，也不會受到求不得之苦所傷。他讓我逐漸有了新的戶外運動的習慣，教我怎樣應對突然出現的野生動物和快速在野外包紮傷口，辨認地圖。他和我都是性情低調，專注自我的人，但相比時常出現內心不安和自我懷疑的我，他很少有感到恐懼的那一面。也許這種勇敢來源於對自己生活控制力的確認，對自己的能力和事態的發展有適當的預期，就不用感傷高低起伏和別人的評價。
與此同時，我也回想起了更多關於自己的事情，童年時候的生日花，中學時和好朋友親密又複雜的友誼還有無疾而終的校園Romance.忒修斯之船的寓言的隱喻是，我們都由某一些重要的個人經歷所塑造，有可能某一天，同一個人經歷了全新的經歷會塑造全然不同的性格。而在他的面前，我們的回憶和想象就會像水流一樣自如地流淌，光影和祕聞此時都融爲一體，像翻開認真寫下期待有一天被讀懂的日記的期許，我在我的鏡子面前又重新回憶起久違的溫柔過往。
我們都住在永恆的一瞬間裏，成爲手握刻刀的皮格馬利翁，把自己塑造成更加理想的版本。暫時的平靜生活給了我從前一年的動盪不安抽身的緩衝時機，眼中之人的目光伴隨着我個人色彩濃厚的Early adulthood的種種際遇, 從海上風暴之外回望時，原本的自我掙扎的張力已經逐漸消失了，留下的只是旁觀者的溫和視角，和平靜有力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