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數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降流火

蒼穹之下所覆大地山川被夜空包裹,圓月繁星灑下靜謐微光,天地之氣撫過每一處細微角落,低吟安撫着這世間若有若無的傷痛。

人,是這天地所造萬物之一,自封爲靈,可通天地。

而今瘟疫、大旱、戰爭是人爲還是天意?只在這天空之上的驟然一亮之間便已確定在了人們心中。

璀璨的星河被一團火光掩蓋,雖然那顆流火稍縱即逝,但那黃白相間的尾跡卻遲遲不肯散去。

人們仰望天空,惶惑、不安、恐慌等情緒紛至沓來……

“這是什麼?”

“天降流火,預示不詳,恐有大災……”

“這是什麼?”

“星火墜天,恐是上天降罪……”

“這是什麼?”

“星辰隕落,恐有重要的人要……”

“老師可測出其意?”

天象所指,意在人心。

唉!將天數然也?

既無所避,順數而行,既在人心,驅心所惑。

……

“恐這天下又要亂了——”復康州低眉閉眼,沉痛哀嘆。

琴簫斜睨了他一眼冷道:“你一個富家公子,還在意這些?”

“亂世之中,誰能安樂?”復康州擡頭道。

“是啊,你確是要在乎自己是否安樂。”

復康州聽了琴簫的話不禁五味雜陳,他自是不在乎別人說他敗家亦或玩世不恭。但這種話從琴簫口中說出,還是將他刺痛了。他沒有反駁,更不能反駁。只是用此時此刻的心境望着琴簫,閃爍的眼神中映着黑夜中的光亮。

琴簫見他眼神,忽然對自己的話有些自責。她第一次對復康州產生這樣的情緒,不禁嚇了自己一跳。

凌瀟閣衆人都擡頭望着天空,心中各自湧上不安。蕪幽牽着神魂未定的塵瀟也已經站在了外面,這一夜,註定整個大荒都將在無眠之中度過。

琴簫起身離開了凌瀟閣,宮中傳出緊急消息,有重要的人感染了瘟疫,並且形勢危急。復康州看出她表情微變,心中一沉。但他並沒有問什麼,而是目送琴簫的身影沒入黑暗。

華麗非凡的寢殿中,紗帳飄懸,煙霞繚繞,離愁哀傷無聲無息瀰漫在空氣中……

軟香玉榻之上,一隻玉手探出紗帳外面,岐鹿派掌門素九櫻正爲其診着脈,如雪和幾位掌針立在一旁。

帳內傳來一陣咳嗽,幾人都是蹙了一下眉。

琴簫悄然走了進來,對素九櫻一禮,又對如雪和另外幾人點了點頭。

“來得剛好,我們先去別處商討一下娘娘的病情,先別打擾到她休息。”

說着,素九櫻一起身,幾人對紗帳中人均施了一禮。

“唉!不必費力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辛苦你們了。”

“娘娘您放寬心,這疫病雖然兇險,還不是不能治。”素九櫻道。

“天數已到,恐怕神仙也難治。你們去休息吧,我要見一見寧兒。”

幾人一聽,心中都有些哀傷,也不多說,便退了出去。

雲寧和幾個兄弟在門外守了一天,見一行人出來,急忙上前問道:“怎麼樣?”

素九櫻臉色黯然,“想見你。”

雲寧心中如一堵石牆轟然倒塌,一瞬間沒了着落,她渾身顫着,對其中一人淺聲問道:“父親在哪?”

“觀星臺,與羲和掌門補天象運勢。”

“你去守着,等他們出來,趕緊讓他來這裏。”

“好。”

雲寧交代完,便入了寢殿中。剛走到榻前便啜泣起來,預要撲上前去卻被紗帳中人制止,“別過來,這疫病傳染。”

雲寧也沒聽那人話,提步走了上去,一撩紗帳俯身坐下哭道:“我修習法術,傳染不得。”

榻上人掙扎着預要起來,雲寧緊忙扶了她一把,一邊擦着眼淚,“母親,您會好起來的。”

那張慘白的臉上淌着淚痕,正一點點將曾經的天資之容淹沒。她一擡手,輕輕拭掉雲寧臉上的淚,“你今夜,出宮吧!”

雲寧有些喫驚,低頭看着自己的母親不解道:“爲什麼?出去做什麼?”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麼?”

雲寧嘴角顫抖輕聲道:“我只是說說,您怎麼能當真。我怎麼會捨得您?”

“寧兒,剛剛天象你也看到了。我過不了今夜。你去找你師父,看在往日情分上,你還能留在他那。你別回來了,你懂我說的意思。”

“我不懂。”雲寧倔強道。

接着,她又緩了口氣,“您會沒事的。”

“唉!傻孩子。你知道,這些兄弟姐妹,我最擔心你。他寵你,是因爲你非男兒,送你入九言居又能把控朝臣。只是你也不小了,早晚要嫁人。我不想你成爲他控制朝臣的犧牲品。而且,這天下定要生亂,若真有變故,你離開,也能保身。”

雲寧將母親扶靠在榻上,俯身跪下道,“這是我的家,犧牲也好,變故也罷。我絕不會因爲保身離開。您也不會有事。”

“咳咳——咳咳——”榻上人一陣咳嗽過後口中湧出血來。

“母親——”雲寧緊忙起身坐回她身邊哭了起來。

“你最聽話,我爲他去死,已經夠了,還要搭上這麼多兒女,我心有不甘。這麼多年來,他弄了多少女人進宮。瘟疫、旱災、戰事雖非他所爲,可終究他是這天下共主。他懈怠管制,難道民怨有錯?如今天降異象,定有人藉此掀起風波。恐這天下共主……”榻上人沒有說下去,眼神流轉看向雲寧又道:“宮廷之爭,必然慘烈。就怕到時生死難求。你若讓我閉眼,就答應我離開。這一次,我替他祭天,他不會爲難你。”

“母親——”聽得這一番話,雲寧心如刀絞,她握着母親的手顫個不停。

“你答應我,現在就走,不要回頭。”榻上人的聲音輕柔嚴厲,她喘了一口氣將雲寧一把推開。

雲寧跪在地上,眼淚噼啪落下,在那深色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陰溼的暗紋。

榻上人拔出頭上簪子抵在自己的頸上,“快走。”

雲寧一個哆嗦,顫抖着站了起來,轉身緩緩走向門口。

“擦乾眼淚——”

雲寧腳步一頓,將臉上眼淚擦乾,出了寢殿,將門慢慢關上,那細縫中映出的臉與自己一樣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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