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你,餘生才覺得可愛

1、

回家有一段時間了,是誰說的,不走出家門就不會長大。幼稚的簡單的一句話就就讓阿瑤橫跨整座城市來到這個新建的漂亮的小區,租下一間並不大的房子,開始一段一個人的生活。

這裏遠離市區,安靜閒適,這裏交通方便,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一個人在屋裏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看書看書,想畫畫畫畫,想唱歌唱歌,想擾民擾民,想睡哪兒睡哪兒,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怎樣放飛自我都不會覺得誇張,一整天安靜地看着房頂都不覺得虛空,除了偶爾心情陰鬱,看着窗外荒涼一片,心中孤單之外,一切都還算美好,至少,比想象中美好得多。

下午下小雨,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水夾着青草的味道,滿滿地衝進鼻孔裏,一片氤氳的清香,好像還有一點點月季花的香,總之,走在石階上,腳步停了又停。

在上樓前,看見一位阿姨在艱難地推着電動車想要在兩輛車的中間通過,在這裏,大家都把電動車騎到門前,看樣子,阿姨的電動車還很新,應該剛買的,更不想放在外頭,萬一,萬一呢。

阿瑤上了樓梯,又下去,這才發現有輛車一半車身在停車線外面,將專供小車車上樓的小道口堵了個嚴實,不知哪裏來的正氣,阿瑤憋着氣幫忙擡着電動車從綠化帶踩過,上了小道,轉身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龍飛鳳舞寫下幾個大字:

不會停車就賣了它!別擋路ok!

寫完還擔心被雨水打溼,用透明膠粘得滿滿的,貼在了車窗上。

阿瑤上去了,沒做任何他想,只是在第二天早上下樓時,才發現車子完美地停在停車線內,那條小路被騰了出來,阿瑤心想,嗯,是個講道理的。再往前看,那張紙條被撕下來,車窗上留下幾道透明膠的印。阿瑤笑了一下,走了兩步又回來,把透明膠的印手紙兼用擦乾淨了。

過了不久,那輛車舊疾復發,又擋住了上樓的小道,擋住了騎小車車的阿瑤,阿瑤皺着眉頭,拿出紙寫:

腦子是個好東西我希望你有!別再擋路了!

寫完氣呼呼地擡着小車車哆哆嗦嗦從綠化帶過,上了樓。

第二天,車還沒走,阿瑤再次把小車車吭哧吭哧連拉帶抱地挪到路上,當阿瑤再次把紙條拿起往車上貼時,走過來一個人,一臉睏意地看着阿瑤,說,不好意思,我這就停好。阿瑤擡頭看,拿在手裏的紙條就像一張大大的紅紙,上面寫着:對,紙條是我寫的!

哈,喲,阿瑤把紙條捏成一個小球,放在包裏,走過去想把貼的紙撕掉,沒想着他突然一腳油門,離車不遠的小小車就此殉職。

阿瑤登時就火了,氣得兩眼發紅,拍着車窗吼,你有病啊!怎麼踩的!我的媽,我的車!

車主一個急剎車,從車上下來還沒站穩,阿瑤就一巴掌上去了,我的車!你怎麼停車的!

啪!清脆的響聲過後,阿瑤愣愣地看着他嫩白的臉漸漸地紅了,並且紅出一個手印後,氣就消了三分之一了,有些微的氣短,萬一他生氣打架,可是兩敗俱傷啊。無論如何,氣勢不能輸。

車主被阿瑤的一巴掌打得懵懵的,小聲說,對不起,我,我給你賠。一頭雜毛顯得整個人柔弱不堪。

阿瑤突然有些泄氣了,口氣依然很硬,她說,錢倒也沒多少,你給我拿去修好,不過你得給我一個你的貴重東西,萬一再找不到你呢。

車主點忙點頭,伸手在兜裏一通掏,最後把身份證押給了阿瑤。拿着身份證,阿瑤想,嗯,常冉,是個會禍害人的,證件照都,這麼清秀。

阿瑤站在小區門口左右看了一下,目測不會有出租車過的時候,轉身往公交站臺走,一輛車悠悠停在腳邊,車主的臉紅紅的,是常冉,他說,我送你走吧,完了我再把你車修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阿瑤說,你睡醒了?我可不敢坐你的車。

常冉臉更紅了,說,醒了醒了,嗯,被你打醒的。

阿瑤說,沒控制住。

常冉說,你快上來吧,這裏不讓停車。

阿瑤想了想,便坐上去,也不忘拍他的身份證往閨蜜羣裏發,萬一我回不來,記得報警。

常冉說,車子修好估計要兩三天。所以,他給阿瑤當了三天的專職司機,一來二去阿瑤對常冉瞭解得差不多了。

2、

常冉說,把你的一切告訴她,就給了她信任你的條件。

阿瑤大概也不會想起,她第一次貼紙條的車不是常冉的車,只不過,是常冉觀察很久偶爾得到的契機。

常冉住阿瑤的樓下,這棟樓哪哪都好,就是隔音差,阿瑤洗臉常冉都能聽見,更不用說她想要衝破雲霄的高歌和看劇時的狂笑,常冉已經記不清他聽到過幾次阿瑤笑得肚子疼到哭的聲音。

常冉說,阿瑤剛來的時候,是他最抑鬱的時候,生無所戀,找不到活着的意義,工作辭了,整天待在家裏叫外賣,也許哪天,就死了,誰也不知道。當他在自己的世界越陷越深時,樓上傳來一陣尖叫聲,嚇掉了握在手裏杯子,他覺得挺悲哀的,一聲尖叫就嚇着他了,可是他的世界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樓上的人她又開始哼哼唧唧唱兒歌,那些娃娃音調一點點就安撫了他的心。

常冉說,阿瑤無意識的闖入他的世界,拯救了他。

他聽阿瑤的動靜聽了一晚上,包括她由於過度興奮從牀上跌下來砸到地面的響聲。

當阿瑤終於安靜了,常冉雙手捂着眼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從此,阿瑤的各種噪音成了常冉生活裏最期待的聲音。

常冉想,就這樣安靜地陪着就好。但他聽阿瑤不知給誰說,我租了半年,快到了,我還沒想好,應該不租了。

常冉坐在房子裏想了好久,他清楚地意識到,他的世界,好像需要這樣一個人,即使相鄰而居沒有任何關係也好,只要她在。可她要走了怎麼辦?

常冉就想着怎麼偶遇,怎麼才能在不嚇到阿瑤的情況下認識她,僅僅是熟人也可以。機緣巧合,他坐在車裏目睹了阿瑤給那輛車貼紙條的全過程。

故事的後來,常冉說,請你喫飯,當作賠罪。阿瑤說,我請吧,你比我虧多了。

當常冉和阿瑤熟悉了以後,兩人相約在樓下曬太陽,阿瑤突然說,可惜了我的電動車,就算你不撞我們也會認識的,樓上樓下,在電梯裏也就遇見了。

常冉笑,看着坐在小車車上的阿瑤,說,你來這兒的三個多月裏,在電梯裏遇見你很多次,你一次也沒看我,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我也不想太主動嚇跑你。

阿瑤見常冉不說話,想了想惡狠狠盯着常冉說,我告訴你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你別想挖牆腳。

常冉呆呆看着阿瑤,突然張嘴噗哈哈指着阿瑤笑,阿瑤,你在鏡子裏看自己有多醜。

阿瑤訕訕笑了,心底空落落的。

常冉是朵溫柔的小仙草,好好長,會成參天大樹的。自己無意種來的福氣,可能不久就要失去了。

阿瑤說,明天可能會下雪,一起去賞雪怎麼樣?

常冉一拍大腿,說,對啊,怎麼把這個忘了。你回去好好睡,明天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

阿瑤盯着他看,發現他並沒有心虛地轉頭,便起身說,知道了,明兒見。

常冉說,明兒見。

他目送着阿瑤走過陽光照着的地方,走過那個那所亭子,走過那片綠地,走到樓底,轉身衝他揮手。

他其實不喜歡這樣的阿瑤,他希望阿瑤心裏不要把明天當做最後一天,他希望明天是重新開始的一天。

3、

第二天一早,常冉就被阿瑤的叫聲驚醒。他起牀,果然下雪了。外面一片純白,雪花還在蒲蒲下,這樣的天真好。

常冉收拾好,便上去叫阿瑤。阿瑤把自己裹成個企鵝,可愛得要死。

阿瑤不明白常冉爲什麼要讓她一大早就來這裏,看人們趕集。

早市?

常冉點頭,你不覺得早市是生命力最強的地方嗎?

阿瑤想笑,又刻薄地說,手術檯上還比不過早市?

常冉有些無語,阿瑤立馬笑得眼睛彎成了兩個小月牙,說,故意氣你的。走吧走吧,去買點喫的。

阿瑤從這一刻開始,覺得常冉不是自己能救得回來的人,他對於生命其實沒有太大的渴望了。她知道早市是最有生活氣息的地方,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早市並沒有拯救她,拯救她的是繁雜勞累的工作,忙起來,誰還會想去死。

可是,常冉,他什麼時候才能懂。他什麼都不缺,唯獨缺生活存在的意義。阿瑤辦不到,她成爲不了常冉的生活支柱。

之後的之後,阿瑤說,你是怎麼想到家庭煮男這一角色的?你如果把生孩子的事也包了,就萬事大吉了。

常冉每天奔波於早市、家、阿瑤單位,專心做起煮男這一工作,並樂此不疲。

阿瑤半推半就地屈服於常冉的伺候,從此走上肥美的路。

有時阿瑤也會覺得虛幻,怎麼會這樣,看着常冉越來越開朗,笑容越來越多,也不再糾結,就算是夢,那就等着夢自己醒吧。

阿瑤大概從未想過,她笑眯眯的眼睛,毫無形象地喫飯,滿足的神情,越來越多的肉肉對於常冉來說,有多難得。

常冉小仙草沾染人間煙火氣之後,變得更加仙,只是手上的粗糙多少暴露了一點。

他摩挲着手上的粗糙,感受着生活給他的烙印,看着端着飯盆喫飯的阿瑤,第一次覺得餘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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