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會記事(三)

  出會是要化妝的,因爲參與表演的人多,大概有一兩千人,所以,一過晚上十二點,李隊長就敲着鑼從西頭開始,一個衚衕一個衚衕喊:“會首上妝了!”

    大家跟接到暗號一樣,一個一個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說說笑笑地按着事先說好的時間點兒去街當界兒(方言:街道中間)路南的小學校,排隊化妝。化妝師有外聘的,也有我們村那些愛美的俏姑娘、美媳婦兒。天亮後,化好妝的演員會穿上漂亮的戲服,到照相館拍照留念。我本家堂哥開了個照相館,那幾天,他的生意格外好,常常忙得他顧不上喫飯。

    嗩吶班兒是出會必請的團隊。每年請的嗩吶班裏都會有一個會唱戲的女士。徐大娘喜歡聽戲,她認了好幾個會吹喇叭、唱戲的幹閨女。正月十二,最遲正月十三,嗩吶班的人就到了,一直到正月十七,這些人就會住在徐大娘家,也不知道徐大爺煩不煩。

  我爸那麼一個不愛熱鬧的人,出會那幾天也會跟着大家跑三天。大剛他爸敲鼓,俺爸和俺五叔拍大鈸。一場會表演下來,給大家擂鼓助威的幾個人身上的棉襖就穿不住了,他們頭上冒汗,腰痠背疼的,但是,大家都很開心。

  我石奶可厲害!她是村裏的婦女主任,她孃家是二街勒!她孃家堂姐曾經跟毛主席合過影,她也是個王熙鳳式人物。

  因爲參加表演的人多,有想幹這勒,有想幹那勒,服裝也是有新有破,這個有意見了,那個不願意了,也是矛盾不斷,一言不合吵起來的事每年都有,還有喝過酒鬧事的。我石奶就是個壓服事的人。她腦子活,嘴又特別能說,她和我徐大娘是前後鄰居,倆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總能把事情擺平。

    我們村的人都出去巡演了,別人的會到我們這兒表演怎麼辦?彆着急,有守神棚的人。我爺爺、石爺、李大爺、二怪叔等有威望的老人輪流在神棚處值班。

  正月十四上午,各個街道的會都出來了,先在自家神棚處玩一遍,然後在會首的帶領下去各個神棚處拜一遍,交換帖子,邀請人家的會來我們這兒玩。

      古城有一街、二街、三街、四街、萬壽街、北門裏、七街、青龍街、雙龍街、魚化街、九街、東關、南關、大西關、小西關、北關、北滹沱、康莊、張莊、薛莊、大呂莊、五里屯、五里鋪、等二十多個會,每個會場都要走到。

  出會有點兒像打仗。前面兩個身強體壯的人扛着兩面大旗,後面跟着幾十個帥小夥兒、小姑娘打着小旗,威風凜凜,氣派非凡。練武的小夥兒、小姑娘穿着統一的表演服,一邊走,一邊演,九節鞭、雙截棍舞得呼呼作響,雙刀上下翻飛,讓人目不暇接。後面隨着嗩吶、喇叭、笙、鼓、撥合奏的音樂,或扭,或跳,或舞、或劃、或走的是秧歌、現代舞、扇子舞、旱船、竹竹馬等。

  前面鼓聲震天,後面嗩吶聲聲。在家裏包餃子、做飯的人心都被勾過來了。放下手中的活兒趕緊來會場搶位子,來得晚了就看不清了。

  表演的人和看會的人不一會兒就會把會場圍得水泄不通,需要放鞭炮來打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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