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就是呈現一幅完整的生活圖景

——讀柳建偉老師的《突出重圍》《北方城郭》

無論是日常生活中的閒談,還是寫一篇文章,都希望接受對象給予肯定的附和。表達自己的意圖,並且讓別人接受自己的思想,是交流的目的。人都具有好奇心,離奇曲折的故事情節更容易激起讀者的閱讀興趣。一個好故事就應該呈現出一幅完整的生活圖景。

最近再讀著名軍旅作家柳建偉的《突出重圍》《北方城郭》,雖然作品完結時間已經過去許多時日,但對今天的讀者仍然具有寶貴的借鑑意義。《突出重圍》是軍事題材小說,《北方城郭》是官場小說。不得不承認,這兩部長篇確實都是氣勢恢宏的鉅製,是柳建偉老師的時代三部曲(另外一部是《英雄時代》)中最濃墨重彩的傑作。

在一場軍事演習中檢驗部隊、發現問題、規劃思路,結合官兵的各種思想,將質量建軍、科技強軍的政策方針有力地落到實處,一波三折、如夢如幻。《突出重圍》要表達的思想、要傳達的精神,對軍內軍外的人都是一種極度震撼。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軍區首長方英達,代表着打下江山的老一輩革命者;朱海鵬、範英明是肩負質量建軍、科技強軍的新一代,常少樂、黃興安則是承上啓下的一代軍人;李鐵、唐龍、楚天舒、任建國自然是後備力量。由一場中斷兩次、連續進行三個階段的演習串聯起來的這些軍旅精英,處於新舊交替、持續發展的部隊形象一下子鮮明起來。

在這部軍事題材小說中,銳意進取佔了絕對主流,但也並不迴避現實。處在現實夾層中生活的高軍誼,一個高級幹部,竟然連妻女生活也難以解決,不能不說是時代悲劇。在後勤幹事王科長的誘惑下,一步步陷進貪污泥沼的高軍誼,最後只得自殺就不得不令人扼腕嘆息。軍人也是血肉之軀,他們不得不爲家庭生存、個人前途着想,在轉業地方與堅守部隊的痛苦和夢想中掙扎。這樣的真實,讓整部作品更加令人信服。

任何題材的文學作品,都離不開女人。因爲真正的生活,本來就是由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爭執的男女組成的。掌管大型企業的方怡、空軍英雄遺孀江月蓉、通信班長邱潔如、軍報記者秦亞男等風姿卓絕的女性,間插點綴在鐵血陽剛的軍人之中,生活圖景更加真實、個性色彩更加鮮明。如此,作品可讀性更強。

歐陽洪梅這個如癡如夢的女性,在《北方城郭》中似乎是僅次於李金堂、林苟生、劉清松、白劍這樣的主角。在一個縣級行政體制中,錯綜繁雜的權力鬥爭摻雜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穩坐釣魚臺的李金堂不但具有豐富的政治鬥爭經驗,更富有收放自如的處事閱歷。如何讓具有代表性的各色人等,恰如其分地生活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之內,柳建偉從不同角度、不同方位、不同線索中做到有機結合。經緯交織、時空輪換、多頭並進,終在時間、事件、歷史的推進中,完整地展現出一幅生活截圖。

主線中的李金堂劉清松權力爭鬥,逐一添加進他們的個人感情生活,以及他們爲人生目標奮鬥而進行的種種不同權謀,於是帶出來情婦角色的歐陽洪梅、龐秋雁,與利益相關的申玉豹、林苟生等人。每一個人物都具有鮮明的個性色彩,哪怕是在大洪水中短暫露面的搶劫犯胖子,利用白麪饅頭作爲另類“武器”的心理描繪都活靈活現。

不可否認,在《突出重圍》和《北方城郭》這兩部分別描寫軍隊與地方、操場和官場的小說中,最成功的是人物性格特點、個性色彩的突出鮮明。栩栩如生的人物都是生活在平凡真實之中,而只有體現人物的真實,整個故事纔會讓人信服。故事的真實,只有間插真實的生活場景。柳建偉的語言特色,就是將小說創作變成電影劇本式的直接了當。讀者從突然出現的某個場景裏,一下子明白人物出現的合理,一點也不覺得突兀,甚至自我解脫成這“突然”是“順理成章”,這不但讓故事延伸有了合理解釋,而且讓作者描述省時省力。

多頭並進、穿插間接,如同散文式的寫作,讓一部數十萬字的長篇小說不同的人物背景、不一樣的人生閱歷從不同的時間和空間中“冒”出來,一個個驚心動魄的人生截面變成五彩繽紛的生活場景,形成一幅幅圖畫,爲整部作品服務。這樣的創作方式,讓人物命運跌宕起伏,讓故事延續緊扣人心,讓作品魅力大增。

故事敘述並不一定要“有問必答”,懸念不但要有吸引讀者的效果,還要給作者留下銜接故事的榫口。這樣間差交織,不但故事更顯精彩,不至平鋪直敘,而且讓聯接故事情節的“榫口”更多,整個作品也就鋪展開來。

精彩的故事不能處處都靠突兀或者令人大喫一驚的效果拋頭露面,讓讀者自覺“牽掛”作品中的人物命運,纔是作者收放自如的成功結果。說書人口中的“放下這頭,暫且不表”“上回說到”這樣的字眼,往往會讓聽衆精神爲之一震,寫作長篇小說,這樣的“手法”即是“技巧”。

平時與人閒談,“欲擒故縱”就是“賣關子”。沒有賣關子的閒聊,多半會使人昏昏欲睡。說書人爲什麼能吊起大衆胃口,就是因爲他們善於使用“賣關子”的手段。在寫作過程中,這樣的手段即是多留可以適時延續的“榫口”。

藝術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但有許多人生經歷我們不一定會經歷。要將它們描述出來,那麼,多看別人的作品,通過文字從別人的作品中“經歷”他人的生活,顯得尤其重要。

柳建偉沒有在地方縣級履職的經歷,但能夠把縣級幹部的生活和他們的思想活動描述得如此精彩,塑造出別具特色的李金堂、劉清松等人,甚至,連做片警耳目的歲銅錘、江湖浪子老七姘婦喜燕這樣的小角色都塑造得惟妙惟肖,這些不但得力於他的文學功力,更重要的是他能從閱讀中吸收文學養料、能對生活進行細緻入微的觀察,然後把這些“別人的生活經驗”演變成自己的創作實力。

任何一部作品,都是在創作過程中不斷加以完善。在長篇小說的創作中,如《突出重圍》裏後勤科長王思平、《北方城郭》裏的歌女三妞這樣的“細枝末葉”,都不一定是在列大綱時可以預設的,但這樣的“枝葉”越茂盛,作品才越豐滿。

適時恰當的環境描寫、歷史背景交代,是爲了讓故事闡述更通暢、更合理。創作是還原生活,在還原生活時昇華人物精神,這就需要人物性格更加突出鮮明。將不同人的生活經歷、性格特點巧妙地綜合在同一類人身上,讓這個人物具有典型性,讓他們來作爲代表出現在作品中,人物在故事中就栩栩如生。

從任何一面鏡子中,看任何一個人物或者任何一處風景,都具有比直接看一個人或者看整個風景要吸引人的效果,這是因爲鏡子裏的人物風景是局部,具有“濃縮”的特性。“欲說還休”比“竹筒倒豆子”更有迷惑性,而人類的好奇心則是由迷惑引起。

掌握講好故事的能力,就是將“文似看山喜不平”理解透徹。展現一幅完整的生活圖景,並且在這幅由文字重新“排列”出來的“圖畫”中,寄予讓人有益的精神內涵,讓讀者產生共鳴、共情,這部作品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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