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MECULA
24
本节配乐《First Time Outside》
选自电影The Secret Garden原声集
走出餐馆，继续我们的观光之旅。我们今天的行程基本是绕着海岸线的。现在dad开车带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向上。在一个狭窄的地方停下。我的脚踏在一片不怎么整齐的草地上。
午后阳光的热情已经淡去，天色微微阴了，不再蓝得那般张扬。风儿扫来，碧草摇曳，身上有点凉。是海风还是山风呢，抑或风只是风？
擡眼一看，不由得惊呆了。
从路边向下看去，大海和全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我没有能力描绘景色，也难以描述那种心灵震颤的感受。不是“一览众山小”那种豪气，反倒是近乎天地苍茫唯我渺小的慨叹；或者，仅仅是安安静静面对自然画卷被美而感动的纯净情愫。无法形容才是最准确的描述。
也许还有些别的心情。
两位老人面对我们惊喜的脸庞，在皱纹之间绽出慈爱的笑容。山风吹起他们的灰发，他们手挽手望着照相和嬉闹的我们，望着山下绝美的风景。那一刻我突然眼眶滚烫酸涩，有泪水涌上来。
开了那么久的车，走了那么远的路，只为给我们展示天地间最动人的景色——从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再也没法平静。
Dad带我们参观旁边一个类似孔子像底座但是要高好多倍的四四方方的建筑物。他简单解释了一句，说这是将军和士兵的纪念碑。
我想，身为退伍军人的dad对这个建筑一定有我们体会不到的特殊感情。尽管他仅仅看着欢笑的我们，淡淡地微笑，不停地拍照。
我爬到建筑的顶端，四下看去，风景极好。风很大。照片资料表明，我额前的头发全都立起，直指蓝天。我站在高大的dad身边，顶着雷人的头发，冲着Jessie的镜头，用我能达到的最灿烂的方式，笑。
我现在十分疑惑那天的晚餐是怎么解决的。也许因为午餐吃得太晚了、太撑了，就省略了。记不清。
两位老人带我们去购物。
其实我已经想回去了。一则我对购物提不起兴趣，二则我担心两位老人太累了，我真的很不安——六七十岁的年纪，开了一天的车，逛了一天的海滨，还要陪我们逛一晚上的街吗？
也许，看见我们最开心的样子，他们才开心。
但是我已经笑不出来，硬装出来假假的。
美国的大牌货比国内便宜。可是我不追名牌，也不懂名牌。
我只是花11美元给梅子买了个CK的小手包。我喜欢它软软的皮子，还有灰黑白的流动的色彩，这个小玩意儿典雅不俗气，适合我的梅子，可惜她平日不怎么打扮。
其他的……等等再说吧，我得小心使用我的钞票。还是那句话——没信用卡伤不起。
耐心等待这仨姑娘买衣服吧。
Mom一直在帮她们挑选衣服，当参谋，当解说，询问店员。
在她们试衣服的当儿，mom带我走到一个卖减价衣服的地方，告诉我这里比较便宜，让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笑笑谢绝。暂时不打算买衣服，除非遇见款式极好的。我很挑剔。
之后我们俩一起坐下。她问我身上那件灰色外套是在哪里买的，我说这是国内买的，是个中国的牌子。接下来她问我读什么专业，我们几个之前是否认识等等。我一一answer，用我蹩脚的表达。
她的菲律宾式英语让我听得很费劲——音节之间衔接太紧密，好像每个音都吐不全似的。
她又问我，你以后想做什么。
啊，这是一直纠结我的问题。我说，继续读书，做大学老师吧。
她露出可爱的笑容，说这样很好。
我在国内给别人这么说时，他们也都对我报以支持。然而，我的内心其实一点也不坚定，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或许我根本不清楚什么才是自己真正向往的生活——到底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恬淡安宁，在柴米油盐的平实和琴棋书画的情趣里找到心灵的愉悦；还是四处奔波浪迹天涯每日打拼，在风浪的洗礼和种种未见的风景中找寻人生的富足感和成就感——也或许这些我都想要。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会儿，说了憋在心里一天的话：
你累吗？
Mom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
不，一点也不累。
我又失语了，每到这时就特别恨自己——一到关键时候就没词儿可吐，不管心里装得多么满。我是个笨蛋，感激装在心里有什么用，连表达谢谢都不会。
嗫嚅了一会儿，我说，我很喜欢今天的风景，真美。
她笑了。皱纹开出朵花儿。她的嘴唇涂得真红。
后面的事儿印象浅淡了，大概我们买完东西就开车回家了。
Kalee接到Regina的电话后在门口光着脚迎接我和Candy，给我们热情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