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陶金豆婚姻不透
陶家老四叫陶金豆，三十二歲了，因爲說不下人，老母親的頭髮都白了。這陶金豆見別人去蜀地領回來人了，就也去領回來一個媳婦，心裏歡喜異常。這蜀地女來一看，不願意，不叫陶金豆近身兒。秋天刨紅薯的，都下地幹活去了，蜀地女在家看門。半晌時，陶金豆藉口拿繩子一個人回家了。進屋就二話不說拉着蜀地女要行好事，蜀地女不從。陶金豆垂頭喪氣的拿了繩子上地幹活兒去了。在地裏幹活的人們說，你真中用，一個小妮們你都沒法兒。陶金豆道，還不是心軟，強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強按頭也不中。
過了一段時間，蜀地女瞅個空子跑了。陶金豆婚姻不透，領進門的媳婦到底還是跑了。
易大壯曰，緣分來不得半點勉強，兩廂情願方可。月老沒有牽紅線，人間無緣人奈何，強綁在一起終究難過成一家人。
二十二、白髮老婆
徐莊老家前院鄰居姓鄭，兄弟三個，母親下世的早，老二老三都娶妻分家另過。這老大鄭隨順打光棍兒，與老父親生活在一起。鄭隨順高高的個子，濃眉大眼的，力大無窮。莊上誰家有喪事了，就常常請他擡頭棺。
平日裏在生產隊當牛把兒，後來有人領了一個五十開外的老婦人，身後還跟着一個十五六七歲的兒子，一個十來歲的女兒。這老婦人小低個兒，很胖，柳葉眉，丹鳳眼，尖嘴角，麪皮很白，滿頭白髮。一口蠻子話，說的快了一句也聽不懂。俗語有慌不擇路，寒不擇衣，飢不擇食，貧不擇妻之語。鄭隨順見了這個老婦人，哪有不答應之理，心裏巴不着哩。歡天喜地的給了媒人五百元錢，高高興興的領回家，第二天就上街給母女倆兒買新衣服，又是慌着割肉請客，這小日子就紅紅火火的過起來了。
一眨眼到了麥天，割了麥打場時，鄭隨順是牛把兒，碾着場直打瞌睡。旁邊等着翻場的光棍漢就取笑他說，你是打過饑荒的餓漢，一見女人還不一下子喫個飽，恨不得端個砂鍋住裏面，一點兒也不會惜力氣。晚上熬的時間長了，白天會不瞌睡，說畢呵呵地笑了。
鄭隨順娶了媳婦，與西院他二弟鄭隨英家的不知爲啥的，發生了矛盾吵起來了。一天晚上在水坑南端，吵着吵着撕打起來了。這鄭隨順手握竈火裏的大鐵刀亂掄。鄭隨英喊道，你還用刀砍我的，咱可是一個奶頭叼大的親兄弟呀。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弟呀。你膽大你砍，往這兒看。說着用手指着自己的光頭說。人們好勸歹勸，奪了手裏的刀才平息了爭吵。
過了二年，老婆的兒子從外地領回來了一個智障女，兩人過起了日子，又生了一個白胖小子。我回老家時常常見智障女蹲在水坑邊洗尿布，咧嘴嘻嘻笑着。這老婆的女兒鄭之呢，長到十五六歲，與門前水坑南面住的李財暗暗地交往了一段，李財領着這妮兒鄭之跑了。過了一段回來，給鄭隨順家送過來七百元錢，算是兩家都同意二人的婚事，結親了。於是在村東北角的樹林裏蓋了三間平房，不二年生了一個兒子。兒子還不到一歲哩，李財二十多歲得肝病下世了。鄭之一個人領着兒子過日子，那叫一個艱難，就聽了別人的勸說，鄭之婆子家姐張羅着把她大伯子哥介紹了過來，招父養子。我聽村人議論，鄭之婆子家姐在生產隊秋天摘花時，是生產隊棉花管理員。一日午後在花場的花堆上，與她後來的大伯子哥好了。但是後來卻嫁給了他弟弟，於是就成了她大伯子哥。有一天我回老家，沒有見鄭隨順的老婆兒，一問說下世二年多了。
易大壯曰，白頭髮老婆兒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五十多了又輾轉千里嫁到河南的一個村莊裏。嫁給鄭隨順之後，也就十來年的緣分，緣分一完，無常到了，架着就走，一刻也不讓停留。也就走完了她的人生之路，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唉，人生其實也很簡單，也很短暫。
二十三、孫大章兄弟
在徐莊村東頭的水坑東岸，有兩間瓦房，住着孫大章兄弟倆兒，都三四十了沒有娶下媳婦。後來這孫大章去蜀地領回來一個人，就在村南一個水坑西面的樹林裏蓋了兩間瓦房過日子，不兩年生了一個女兒，活潑可愛極了。這孫二章還住在原來的兩間房子裏。有人給孫二章介紹了一個媳婦，但是要求倒插門，這孫二章猶豫來遲疑去的拿不定主意。鄰居就給孫大章說，你勸勸兄弟，多好的事的。到那兒啥都有了，老婆有了，連父母都又有了。是去當女婿的嘛，又不是去當孫子，咋不去的。那孫大章笑笑的說，我勸了，他怕去了受人家的氣，架拘，不隨便，不勝一個人過，逍遙自在的很。我不敢再勸了，說多了，他還以爲我攆他的。後來就沒有去，一個人繼續過着光棍漢兒的苦寒日子。
孫二章會電焊，就在村北公路南邊大隊部的六間房房後，搭了一個草棚子乾電焊活兒。時間一久就以倒開水喝的由頭，慢慢的與大隊部西邊徐海的媳婦好上了。我聽說還與徐戰的老婆和大女兒在竈火鍋臺旁嚷嚷兒。哎呀什麼亂七八糟的。
易大壯曰，人的命天註定，雖是親兄弟倆兒，命運卻各各不同。老大幸運的從蜀地領回來了一個媳婦，生了一個女兒，小日子熱熱和和的過着。四五畝地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就是鄉村人家的小康幸福生活。老二呢，不願意當上門女婿，就錯過了改變人生的機遇，一個人孤寂的過着冷暖無人問的光棍漢日子。人生不滿百，何必懷千年憂。要能屈能伸，能大能小，能強能弱。不到黃河不死心，一頭撞在南牆上，只會讓自己手中的人生之牌打的稀巴爛。一個人爭取把手裏的牌打出最佳的結果。呵呵呵，多少人就是省不過來這個理兒。呵呵呵呵。
二十四、孫大娃的蜀地老婆
在徐莊後門小水坑西邊，住着孫大娃一家。原來他和父母都住在兩家草房裏。這孫大娃一來二去的三十多了還沒有新人，就到蜀地領回來一個人，與父母分家另過了。父母就在小水坑東岸蓋了三間瓦房，搬過去住了。
孫大娃的媽我喊孫大娘的，心性弱，會鬼魂附身。正在門口鍋臺旁做午飯的，嘿嘿一笑，往鍋臺口的柴火堆上一歪，吭吭哭起來，雙手亂舞，嘴裏唸唸有詞地念叨開了。說的是才死的西門徐老三活着時候經歷的事。哎呀，不好了，那一天我欠徐杏杏的賭錢三十二塊，還沒有還的呀。他找我要了多少次，我會有錢給他？這不是我纔有了錢，是舅家老表送的。那一我本來不想來，怕老婆知道了慪氣。忍不住旁邊的人起鬨，就你怕老婆。怕啥了來吧，這一來可輸了。發愁上哪弄錢還呢。呵呵，我在1971年春上，因爲沒有糧食喫，斷頓了，找徐超借了一瓢包穀糝。後來也沒有還，趕緊還人家吧，閻羅正在大殿上，一筆筆給我算賬呢。我打算給他塞些錢，通融通融別讓我下油鍋。看着油鍋里正在煎炸的鬼真難受啊。徐之年輕時候和徐遠的老婆好，後來這老婆生下一個娃後，難產下世了。半夜裏徐之去墳上燒紙，一個大火球攆他二里地。天明後嚇的尿了一褲襠，病了一個多月纔好。自言自語嘟嘟嚕嚕說個不停，說的都是人們不知道的每早的事。
孫大娘的老公上地回來，餓的狼掏的一樣，急着喫午飯呢，一看老婆在柴火堆上躺着胡言亂語的，忙蹲在身旁掐人中，說胡說啥的，啥也沒有，還不趕緊做飯，看看我餓成啥了。孫大娘打個激靈，折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搖搖頭嘿嘿一笑說，哎呀，我的媽呀，我不是在做飯嗎，咋挺在柴火堆上睡着了。我得做晌午飯的，鍋裏的水都開了，趕緊下麪條吧。於是站起來，抓了拍子上的麪條往鍋裏下，又好好的和正常人一模一樣了。
孫大娃從蜀地領回來人後半年，收罷秋沒有農活兒幹了，見村子裏有人到東面的鄰村磚廠幹，一天十塊錢，天天結賬，孫大娃眼氣人家能掙錢。就也去磚廠幹活兒的，制磚機切好磚，站在旁邊的人們，從傳送帶上往下搬磚，一組是五塊磚。第一天很順利，晚上下班時結賬領了十塊錢。第二天就又去幹。站在傳送帶旁伸手往傳送帶上搬磚的，腳下沒有站穩，一滑下子，一條腿捲進傳送帶裏，一轉動把大腿上半部切斷了。旁邊的人見了，趕緊拉到醫院包紮搶救，事後賠了二千元錢。過了一段時間到醫院裝了假肢，還能行走，就是幹不動重活兒了。孫大娃兒不能幹重活兒，這蜀地女看着也沒有個過頭，領了女兒跑了。一大家人找了幾天，杳無音訊。
易大壯曰，在鄉村裏，有的人家過不成，要麼窮的叮噹響，要麼孩子們不正經混，不成器，要麼老婆胡混離婚。村人們都會議論說，是祖墳站着破家的風水陰宅了，主後代不成景，非賊即賭，人散家敗。這孫大娃心地奸邪，心歪的很，鄰居們都不擡舉他。
尾聲
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現了一個奇特的婚姻現象，河南、河北、山東等北方省份很多人到蜀地領媳婦。就像如今去越南領人一樣，在有熟人事先介紹的情況下，花不多的幾百塊錢就可以領回來一個媳婦，解決婚姻大事。當時河南是中原平地較多，又是中國的糧倉。而那時的蜀地有很多地方是山區，經濟還很不發展，人們很窮。那裏的姑娘一聽說，在河南都是平地，趕集了，騎着自行車七八里就是集鎮，心裏特別嚮往。就出現了想嫁到河南的願望，於是貧困地區的女子很多都想嫁到較富裕的河南地方。
具體也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河南一些因家裏兄弟多，或者貧困缺錢，或者本人老實，長相又不出眼，或者家庭不像個樣的大齡男人，紛紛到蜀地領人。花費也不是老多，就娶了媳婦，解決了老大難問題，去了父母的一塊心病。領回來後，別人想去時，就會找到先前的蜀地女做中間介紹人。這樣去領人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更保險。要是沒有人從中間穿續，事先聯繫說好，貿然前去，往往花了錢，空手而歸。於是聯繫着，就能引回來很多。可謂一傳十，十傳百，大家紛紛去領人。某種程度上解決了河南大齡剩男的婚姻難題。這種社會現象在我的印象裏，還沒有那些文學作品有所表現。人們對這樣的一個社會現象進行分析研究，探討它形成的時代背景、經濟因素、歷史淵源、社會環境、形成原因、現象的經過及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和後遺問題。反思怎樣避免因性別比例失調導致的結婚難的情況，是很有必要，並且有着現實意義。在社會發展的一些階段，往往會出現一些不能忽視的社會現象。比如農村又出現了大齡男青年結婚難的社會問題。現在一個村莊裏往往有十多個，甚至數十個三十多了還沒有結婚的光棍漢。在女少男多的情況下，物以稀爲貴。現在在農村娶一個媳婦是很難的，需要花很多的錢，成了不能承受的負擔。首先要滿足很多硬條件，比如在縣城或者地級市買房，買車，彩禮是三斤二兩的人民幣，得十三萬元。還有照幾萬元十幾萬元的婚紗照，買三金，送好錢是六萬九萬不等，這些花費算下來得多少錢吧。於是父母和兒子都出去打工掙錢，辛辛苦苦錢攢個差不多了，四外莊沒有合適的姑娘，乾着急沒有辦法。由於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就實行了計劃生育，很多農村人重男輕女，除導致人口急劇下降外，還導致男女比例嚴重失調。人們的生育觀念也有了很大的改變。不在重視養兒防老，多子多福了。於是就出現了人口負增長的形象。不僅在日本、韓國年輕夫妻不願生孩子，不敢生孩子，晚生或者不生的社會現象。我們國家的年輕人也出現了同樣的傾向。
我們不能採取鴕鳥政策，不管不問，不作爲的態度，不能採取視而不見的消極態度。要儘快進行調研，瞭解實際情況，摸清問題的本質，找到相應的對策，實施行之有效的措施，來儘快解決人口問題、老齡化社會問題、幾千萬大齡剩男結婚問題、生育問題。這樣纔不至於產生更大的更嚴重的人口問題，社會問題。因人口比例、人口斷層、性別失調產生的社會問題，影響甚巨，並且時間漫長。往往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長久的幾代人去解決。它比經濟問題、科技問題等其他社會問題更難以解決，對人口問題的解決往往需要更大的耐心和智慧。
回顧我國實行的人口政策，在五六十年代，馬寅初提出的計劃生育政策有它的時代因素和背景，應該說對於減低出生率有着積極意義。但是在八十年代做的太激進過頭了，一對夫妻只生一個的做法，用力過猛，苗剔的太稀了，出現了人口斷層，出生率過低。這將影響幾代人。 鬥十千於二零二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十四中綠竹齋，二零二三年二月九日打字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