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数 ▏第一百四十一章 物归原主

初秋的粮食还没有完全成熟,尘潇头戴草帽,一身粗布衣服,在麦谷中间除着杂草。微风卷起层层麦浪,将细碎踏实的哗哗声带向远方,他这才起身向远处望了一眼。

小莳站在田埂上与都广野的农人们打着招呼。尘潇看到她便从麦地里走了过去,对她俯身施了一礼。两人也没说什么,尘潇便带着小莳去了自己的院子。

“曲汇言说他和他手中的势力不会发这种财,但是宫中那些人他控制不了。”

尘潇一叹,“嗯,我也觉得他不会是那种人。至于朝中官员,虽都与他熟识,却各自行事,他自然是管不了的。”

小莳轻轻一点头。

尘潇见她表情不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小莳一搓手有些慌错,浅声道:“没事。”

“我今日要去一趟戎州,都广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小莳点头一应,尘潇便走了。

西宁村是疫病的暴发地,处在戎州与弇(yǎn)州交界处,距离斟𬩽不远,所以瘟疫才很快传到了斟(zhēn)𬩽(xún)。

苍翠嶙峋的山脉被一条清河截断,水源似山中涌出,沿山脉的间隙汇入大海。这临水,便是九州与海外的一处交界。

人们依山而居,傍临水生活。如果没有瘟疫,将是一片和谐净土。可是瘟疫一起,西宁村就被勒令封闭了。人们慌错出逃,投亲奔友,将瘟疫带到了九州各地。瘟疫蔓延以后,整个戎州内生活的人或到过戎州的人全部被其他州属排挤。

实际上,现在戎州的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因瘟疫的集中爆发,短时间内便死了很多人,又有众多人离家奔逃,留下的人已经很少了。因此戎州竟成了全九州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在人们心中,这种初始印象一直都挥之不去。所以,歧视和排挤无处不在。早就已经影响到了九州内的通商,连九禾廪(lǐn)分部之间粮食互调都产生了极大的困难。

不过事有好坏,此次王朝征粮,戎州自然也是被忽略的对象。这就使得这里的人们免受了一层压迫。

尘潇此次来戎州携了一批粮食,准备秘密转运其他州属,这样还能躲过一些官员的搜刮。不过此次他还有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探查疫病的根源。

九际城中传出的消息与王朝中一致,瘟疫是灵苏所为,宗布教勾结妖邪预图侵占九州。

这个表面的消息自然是为了掀起王朝与宗布教的矛盾,无论是王朝内部还是九大门派,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暗中调查此事的人也不在少数。

赤羽派应下此事,调遣部分王朝内部暗秘护卫调查此事。事情还没有查出眉目,却引来了接二连三的风波。

正如灵苏所说,这是一盘预谋颇深的棋局。这盘棋,王朝、门派、势力皆是棋子,又各怀心思。

尘潇正随着九禾廪分部的人在给一些瘟疫病患以及独留的孩子和老人分粮食。

“白翎——”忽然一声细微呼唤使他一怔。“白翎?”他心中吃惊,随即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两个赤羽派装扮的少年浑身伤痕跌倒在临水出口的岸边,尘潇随着戎州九禾廪分部管事一起将两人救了起来。

在这里碰到赤羽派中人也没什么奇怪,只是这两个少年身上的伤似是被火焰所灼,这让尘潇有些不解。

尘潇本想等他们醒来打听一下他们此来的目的,可这两个人伤得不轻,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他只得先去处理别的事情。

……

弦音错杂相续,扰得竹亭内微弱的火光忽摇忽摆,茶壶的呜呜声相附,地上的竹叶被一小团旋风卷向黑暗之中。

一声长叹过后,弦音停了,火光摇摆之势弱了几分,只留呜呜壶鸣,似是有人哽咽。

亭中人用手轻轻抚了一下琴旁的血色玉坠叹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你弹奏得好。”说话的,正是依清绝。

一语过后,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黑色身影,向亭中俯身一拜。

依清绝的手有些颤抖,又道:“是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听了这话黑衣人向亭中望了一眼,眼睛在依清绝手中按着的玉坠上定了片刻,轻轻一低头道:“没有。”

依清绝轻轻斜了一下嘴角,从鼻中舒出一声叹息,一种自我嘲讽的意蕴微显出来,使黑衣人心中浮上一丝难过,忙俯身向他跪了下去,“是我不好,不该……”

“起来吧。”依清绝打断了他。

黑衣人一怔,沉默一瞬才缓缓站起身来。

“你可探到了什么消息?”依清绝道。

“赤羽派私自开启丰沮祭台,青璋在云师派后山遭到邪魂袭击,冰池岛琴箫掌针的令牌被下了摄魂夺魄咒术,昆吾云师两派又遭挑拨,各大势力受假宗布教袭击,九际城中流言不止……这些事情不知是巧合还是同一人所为,目前我也没有头绪。”

“哎!”依清绝一叹。

“那邪魂非同一般……”黑衣人没有说下去。

“我觉得,不会是他。他没有合适的理由,也没有那个能力。”依清绝又道。

黑衣人一低眼眉,没有说话。

“那血蛊阵,是上古巫术。其目的,可能是要开启罂粟谷。”依清绝突然转移了话题。

黑衣人微微一颤,眼神中流露出一瞬间的吃惊。

依清绝接着道:“被罂粟谷吞噬的精魄数不胜数。想从中查出与那女孩有关系的,也不容易。不过,八年前,青璋带回来一个女孩,据说,是云虚的徒弟,你是因为这个才怀疑他的?”

依清绝望着黑衣人,眼中微微闪烁。

黑衣人蹙着眉,眼睛轻轻一闭,浑身颤得厉害,已经有些站不稳。

依清绝一个极闪到了他的面前,擡手一指他的胸口,为他灌入一股灵力,吃惊道:“你受伤了?”

黑衣人轻轻一稳身形,“没什么大事。”

“哎!你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可是现在,门派中又何来的平静。”依清绝叹着,语气中透着无奈。

黑衣人望着他,眼中闪出了一丝愧疚,他一低头道:“我会尽快把神灵契找回来。”

“这是你我的心愿,但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依清绝说着,一边拖起黑衣人的手将那块血玉交给了他,“物归原主。”

黑衣人一怔,低头看着手中这块玉坠。忽然,那玉红光一闪,在他的掌中印入一道微光,他不禁一个哆嗦。

“这……”黑衣人吃惊道。

依清绝已经又走回了亭子中奏起了琴曲,一边道:“王朝内部若是生变,我自是要尽自己的本分的,恐怕到时生死难料。我不强迫你能回来,可保全昆吾派,也唯有你能做到。”

黑衣人听了这一番话忙又跪了下去急道:“我哪能担得起如此重任。实属受不得您的擡爱,恐怕会辜负您的信任。”

依清绝一笑,停了抚琴的动作,“我也只是为了留一份保障。到时候如何选择,由你自己。”

“可是……”

“回去吧!”依清绝没等黑衣人说完,又奏起了琴曲。

茶壶的水快要烧干了,依清绝又续上了新水,片刻后,竹亭内又响起了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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