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來孤獨,所以要尋找遠方

一:


對於西蔵的喜歡與嚮往,最初緣於一首叫《阿姐鼓》的歌曲,一部叫《紅河谷》的電影。

《阿姐鼓》有一個悽美的故事,而《紅河谷》給我最多感動的是,那些頭髮凌亂,滿臉如核桃般乾涸的臉,手持經筒,雙眼渾濁似在流淚,卻沒有一絲痛苦,迷茫,不安,而是如此富足幸福。

這些東西我的身上一樣也不具備,時常痛苦迷茫。

於是我渴望來一場精神之旅,心靈的重生。



對於鼓我們並不陌生,咚咚咚咚…家鄉小城年少青春時,小城十字路口的土球上,總有一羣用鼓作樂歡舞。一聽到鼓聲我歡騰的腳步聲也止不住,有鼓的地方一定有熱鬧…我也跟着歡舞,那是故鄉小城貧瘠裏的歡喜。


《阿姐鼓》也是一面鼓,鼓是這首歌的底子和魂,咚咚咚…這首歌裏的鼓沒有歡喜熱鬧,敲得聽的人心驚肉跳,是的,此刻我就在聽,一邊聽一邊寫,窗外冬陽看起來驕豔,我卻覺得刺骨的冷。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很多年前我二十多歲的年齡,一副青春美少女般。與一個朋友在碟店裏,碟店是他的,他說:你聽聽這歌吧,你不僅會喜歡歌詞,還會喜歡朱哲琴天籟之音。

於是這首《阿姐鼓》深深就烙印在了心裏。我忍不住一遍遍聽,着了魔中了邪似的,鼓之外有吉他音色相伴,它們相互纏繞,營造出特別肅穆與悽清。

歌詞: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在我記事那年離開了家,從此我就天天天天地想,阿姐啊,一直想到阿姐那樣大,我突然間懂了她,從此我就天天天天地找……

瑪尼堆前坐着一位老人,反反覆覆念着一句話……瑪尼咪哄瑪尼咪哄……

朱哲琴一聲聲長長的,唉……啦哦……作伴,哦……哦瑪尼瑪尼貝貝哄,哦瑪尼瑪尼貝貝哄。朱哲琴的聲音是美的,乾淨的,不施粉黛,亦不驚豔,像清冷冷的湖水,深不見底,是高原上的一捧雪……是酥油燈下,翻着的一頁佛經…唔嘛呢叭咪唔嘛呢……聲音悠長得勾魂攝魂…

歌中斜述的故事,美得令人心碎,背景是西藏奴隸制下的一種酷刑,用純潔少女的皮做成祭神用的鼓,稱作:“阿姐鼓”,空曠的雪域,美麗的少女。

少女阿姐就是一步一步走上祭壇,她身後是否有腳印?她眼裏透着怎樣的絕望?

神是否看見?原來世上有種美,有首好聽的歌曲,叫殘忍。然而這又是生活的真相,美與醜相對立而存。

西藏,我開始嚮往聖山聖水,拉薩,是怎樣的一座城市?那裏離天最近,離夢卻那麼遙遠。

什麼時候能去西藏,這個念頭在心裏紮下了根,再也拔不出來。


二:

那一天,我閉目在經殿香霧中,

暮然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

那一天,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爲超度,只爲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爲見,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倉央嘉措的情詩。我一下就被歌詞奪去了魂魄,倉央嘉措這個名字,一下闖入我心間。

我失魂落魄……

聽說:有些人旅行回來之後,身體與精神都會發生特大的變化。

於是,我決定隻身一人前往西藏,尋找傳說中雪域最大的王,走在拉薩街頭世間最美的男子:倉央嘉措

這時一個很熟悉的跑友又自駕遊,通過318國道,穿過“死亡之路”直接到了拉薩布達拉宮門前,又見他在“瑪吉阿米”灑吧裏悠閒坐着,這讓我更加坐立不安了。

我們雖沒有見面,我們在一個跑團。可是這位跑友給了我很大的鼓勵,他自駕游到西藏,他約我一起我拒絕了。他說:走出來!

他參加鐵人三項,他愛閱讀,他跑100公里越野跑,他介紹一本貴陽本土一位女作家寫的書叫《我想靜靜》,叫我看看。

他應該比我小十歲,但友情不限年齡,我們常聊天。他會講韓語英語,他酷愛旅行。

有時候我們總是在信與不信之間掙扎,人與人之間應該交出些信任,我們要時不時調整自己的思想,然後原諒自己的複雜。

我們之間有了深深的信任,你在他面前可以安全的做自己,他是一位很好的跑友,同時也會是一位很好的旅伴。

有一天我又與他聊天,我又講了些我的過往,他說你真棒,加油!沒想到他也酷愛《走出荒野》這本書,並且看過電影版!

這讓我們距離更加近了!

如果有一天,當你發現自己的靈魂正在枯萎,在柴米油鹽中漸漸麻木,就是提醒你該做點什麼了。

要去西藏了,整整半個月的時間,我幾乎每天一個半馬來增加體質,我想以我的體質,什麼高原反應也不在話下。

很久以前體質就像一輛破損的車,內部零件幾乎散架,被嚴重損壞。

很快要出發了,我象徵性的買了一盒“紅景天”塞在包裏,什麼旅行攻略我全然不懂看,看起來真像個魯蠻的人。

有時,越是無知越會信口開河,有點像這個道理。有股傻傻的蠻勁,做了再說。

反過來想又好像又那麼一回事,做什麼事不要顧慮結果,也不要提前想像結果,結果是老天爺都沒法給你答案掌握的事。

想去,走就是,想做,幹就是!

一路走一路經歷,一路收穫經驗不是麼?不經歷哪來的經驗?經驗這東西任人是教不會的,非得自己親身體驗才能明白。

生活中很多經驗別人教你,自己還會保持自己固有思維去理解,認知層次不同永遠不會提供情緒價值,不會理解對方需求。

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提升認知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提升認知方法就是多閱讀,最關鍵還是多經歷,讓教訓來教會你。


三:

出發之前我突然感冒了,還有點低燒,可是決定好了的事不能更改,我就在診所往屁股上紮了兩針,沒有儀式感,沒有告別擁抱,我像個沒心沒肺的中年少女,沒有離別感傷,頭也不回的出發了。

任何一段路,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那就義無反顧吧。

也許身後也有人不得不放手的無奈與不捨,而對於我卻是充滿興奮的新奇與嚮往。

沒有人知道前方有什麼……

經過許多年孤獨的歲月,我學習到了最重要的東西,默默的忍耐和承受,讓自己在一種心如刀割的疼痛中,從麻木到強大。

首先是從貴陽出發到成都,再從成都出發去撿薩,在成都到下午了,相隔半個小時就上了去拉薩的火車。去拉薩只有最老式的火車,行程三十多個小時,我手裏提着這三十多個小時解決溫飽的好幾桶方便麪。

我在車窗邊,在玻璃窗透過的一抹斜陽裏,看我泡麪盒裏冒起的嫋嫋熱氣。車窗外成了我無限遐想的世界。時間太短,我沒能在成都街頭稍作停留,第一次到成都,無論怎樣都會有些許遺憾。

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

直到所有燈都熄燈了,也不停留…

你會挽着我的衣袖,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坐在小酒館的門口。

我試圖靠近這座城市,就像我試圖用我的奮鬥去想要接近這個世界,想要生活給我個暖暖的擁抱。

我常常給人們陽光般的笑臉,甚至是我沒心沒肺的樣子,從來不會有人看見我流淚。

我像是人們童話故事裏的仙女姐姐,仙女是沒有眼淚的,因爲在蛻變成仙女之前,必須把淚水流乾。

爬上了上鋪,第一天無夢安然睡去,第二天一早起來爬下牀。我看見下鋪或車廂裏,多了許多穿着藏服,滿臉高原紅的藏人,我忍不住興奮。

有人說:西藏是一種,不去治不好。

醒來後我才發現,我的下鋪住着一對藏族母女,母親穿着藏服,臉上的高原紅比女兒深些。母親一直對着手機時不時哈哈大笑,然後拿給對面女孩看,倆人用藏語交流了幾句,同時開懷大笑起來。

女孩有些欠缺藏族女孩固有的特色,鼻子顯得有些短粗,人中卻很深,母親鼻子挺立,我想,女孩一定隨她父親。

母親的雙眼簾有些下垂,眉毛稀疏。女兒穿一條漢人的蘿蔔褲,向母親這邊走來時,那褲鐺就像個布袋。

我也被她們逗樂了,你們笑什麼?我眼神盯着母親問。

母親看見我與她說話,啊……一聲,捂嘴看着我笑,我媽媽聽不懂,女兒用普通話回答我。

你們從哪裏來呢?我又問她。

她說:我們從成都來,去看病。


隔壁鋪位上我又發現了另一個藏族女子,大大的雙眼,爪子臉,藏族女子的美集於一身,五官組合非常完美,我若有所思看了她許久。

她起身泡了一盒泡麪,我的眼神隨她的身影而動,她一擡手一揚眉風情萬種,天生麗質叫一個驚豔。

她戴了一雙銀耳墜,閃亮着珠子的耳墜,隨着她喫泡麪而搖動。她笑起來美得動魂。



世界這本厚書,值得我們一生去讀,走出去,你纔會發現,世界上原來有很多種人,穿着不同的服飾,在與我們同一輪天空下,用五花八門的方式活着。她們擁有不一樣的價值觀,讓這個世界紛繁複雜又有趣,理解她們的與之共鳴,不理解的可以津津樂道。無論他們是苦行僧,是藝術家,是商業鉅子,是農民,是隱居者,還是城市漫遊人……

看着她們你突然覺得:生活最好的狀態,應該是你認爲我沒錢也行,沒用也罷,我們都不在意,關健我們很快樂,不被任何東西左右。

午飯的時候,母女倆共用一飯盒,相互謙讓,你喫一會我喫一口,最後剩的飯,都謙讓着讓對方喫。

我想起了母親……與母親下地裏幹活,母親的土地都是在半山坡上,母親種的黃瓜大個大個的。

母親與姐姐們種毛豆,我則用一個挖空了心的大空葫蘆瓶,去山腳小溪邊取山泉水,當我灌滿水,一條與草一模一樣的蛇,向我發怒的吐芯子的時候,我全身發麻,知道趕快要逃之夭夭了,我還差一點一腳踩在另一隻上,草成了它們的掩護神。

喫飯的時候,在陰涼的大樹下,我們用芭蕉葉當碗,用小樹枝做筷子,用我取來的陰涼小溪水泡飯。


這時來了一個康巴漢子,高原紅臉上滿臉青春豆,身材高大,一來,用手親暱的去捏女孩的臉。

你是她哥哥嗎?我坐在窗邊問他,男孩扭頭過來看我,卻沒有說話。他是我男朋友,也不會說漢話,女孩拉着男孩子的手,臉羞紅的回答我。

四:

第二天晚上,我在上鋪輾轉難眠,可能離西藏越來越近了,半夜,我頭開始劇烈的疼痛,嘴脣乾裂,缺氧的感覺強烈了。我趕快喝下了一瓶紅景天。幾乎一夜無眠。

“買防高原反應”藥了哈,“買防高原反應藥了哈”,進藏之前,不能喝酒,不能興奮,保持平穩狀態,這是乘務員的聲。拉薩快到了,拉薩快到了,我聽見了遊客在說。

天亮了,我趕快爬下鋪,遊客們開始洗漱,我則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窗外離天最近的山頂上白嘩嘩的,全是雪山,山上沒一顆樹木全光禿禿的,顏色是褐黑色的。

藍天白雲彷彿垂手可摘,這時,火車行駛在青藏鐵路上,韓紅的《天路》高亢的歌聲響起來,人羣沸騰了。

清晨我站在青青牧場

看那神鷹披着霞光,像一片祥雲,飛過藍天……

爲藏家兒女帶來吉祥。

黃昏我站在高高的山崗

盼望鐵路修到我家鄉

很多人在窗邊拍雪山,拍藍天白雲,三三兩兩你一言我一語,有些可能是同伴,也有些可能是偶遇。

有時行走旅行,不過是爲了證明,這個世界,你可以說走就走,說回就回,只要你有足夠的決心。

拉薩到了,火車一進入拉薩市,我就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傳說裏的布達拉宮。最後我去賓館的巴車裏,看見座落在半山腰上的布達拉宮,只有兩種醒目又簡單的紅白兩種顏色。

到了賓館,我看見賓館的牆上都掛着小小的氧氣筒,真是準備周到。我放下行李,一溜煙就跑出賓館的,跑到拉薩的街頭。

沒走一會,迎面走來了轉街的藏民。

他們目視前方,一臉蕭靜,沒有因爲遊害的觀望而打亂自己的步伐與節奏,嘴裏念着咪咪嘛嘛的經文。

都說西藏十里地就是一個天氣,剛纔還在豔陽高照的天氣,突然變了臉,一聲接着一聲沉悶的雷,像似要撕破雲層衝出來。

不一會兒滿天烏雲密佈,老天爺無緣無故發怒了,狂風把我的鴨舌帽也吹跑了滿地滾,斗大的雨點打在我身上,臉上,我溼身了。

我沒躲,而是歡呼雀躍與狂風雨點共舞,反正都溼了。

當我再回賓館的時候,像一隻落湯雞,在拉薩不能洗澡,我趕快換上乾淨衣服倚窗而坐。

突然對拉薩這座城市有了傾訴慾望,就像遇見了一位自己心愛的人。窗外,還在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在我的對面藏民居民房的二樓上,有位藏族老人在低頭縫補着什麼,對於狂風驟雨,似乎她早已司空見慣了,一臉安詳不驚不擾。

旁邊有一女孩兒與一隻貓相互戲弄着,老人偶爾擡頭看看孩子,一老一小突然笑起來,不知女孩兒說了句什麼,滿臉乾涸皺子,她老得很甜蜜,女孩兒活得很幸福。

晚上去賓館二樓喫粥,西藏所有物品與內地相同價格的,大概也只有泡麪了五元錢。二樓一碗麪三十五元,貴得我吐舌。



在這裏遇見了一位河南女子,也是一個人獨自到西藏的,我與她閒聊起來,居她說她每年都會到西藏一次,相比許多人,她肯定經濟富足,活得很滋潤。人比較胖,皮膚很白淨。

一個在貴陽,一個在河南,因爲西藏相遇,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

晚上我靜靜的躺在牀上,朋友圈很多人問我:高原反應來了沒?反應如何等等許多問題。

我靜躺着還是沒任何動靜,我心想,來一躺西藏,連一次真正的高原反應都沒體驗過,那不是白來了?

等着,等着,真來了!

我開始出現胸悶氣短,接着開始頭痛,很劇烈痛的那種,我在牀上無法入睡,但我終究沒用氧氣筒。

經歷那麼多事,走了那麼遠,或許我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我了。

每個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會經歷一件或者很多件讓人絕望的事。每一個人來到世間都忙着生,忙着死,每個人姿態窘迫。

經歷無數失望後,便不再對任何人任何事再抱有期望,這不是絕望,而是最高生存法則。

古人說:盡人事,知天命。


五:

高原反應第二天全消失,開始去林芝,好東西要最後才享受,我把最後一站放在了布達拉宮,我怕先去布達拉宮,我就不想再看風景想要返回。

林芝風景不用說了,全是雪山,雪山下是黃燦燦的很杏樹,平地上全是青稞,藏民在勞作收青稞。

青稞地旁全是銀杏樹,然後是綠油油的湖水向前流去,你不得不感嘆,蒼天真是一位畫神。

兜兜轉轉,在林芝海抜低,可以洗澡可以喝酒,該去的景點也去了。

本來打算去爬一下珠山腳下,我知道那裏有世界上最高的郵局,曾經的跑友,在離天最高的郵局,給我寄來了珍貴的禮物。

我問了一下西藏本地人,他們說現在天氣很惡劣,進不了山,加上假期時間緊迫,我也就放棄了。

最後一站是布達拉宮。

一早就來到布達拉宮門口,九點多才開放布達拉宮,於是,我進了一家藏民早餐店。

西藏一會一個天氣,突然頭頂是劈里啦的急驟雨,遠處卻是放晴,陽光投射在山頂的積雪,散發出雪白的耀眼光芒,就像一個魔幻世界。

我買了一杯熱咖啡,又在藏民店了一杯酥油茶,我還是喝不慣酥油茶,一股腥味直往鼻孔裏撲,但來西藏不品嚐酥油茶,也會變成一種遺憾。

世界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刺激,也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黑暗,世界上也沒有那麼多壞人,如果有,不過是你運氣不好,讓你遇上罷了。


點了一碗麪,面沒有一點熱氣騰騰的樣子,我看隔壁藏民喫得津津有味。後來才知道,海拔高氣壓上不來,面煮不開。

我一口面也沒喫,而且很硬,滿屋子酥油茶的腥味,第一次還是有點難適應這種味。

剛出早餐店,看見藏民轉街,我跟着他們圍着布達拉宮轉起來,轉兩圈很累。

變幻莫測的天氣,美輪美奐的風景,隨和風趣的旅伴,舒暢自在的心情,西藏之行,堪稱:完美


很多的時候,我們在自己的瑣碎裏,哪看得見風景。其實是人太忙了,顧不上身邊鮮活的美麗。

在馬路對面,我看見一排光滑的大經筒,我走過去,手撫摸着經筒,默想:三百多年前,世間最美的情郎倉央嘉措。

經筒,誦經,全是倉央嘉措的詩詞。

那一天,我轉動所有的經筒,只爲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天,……

我一遍遍撫摸經筒,閉眼,此時所有語言顯得多餘蒼白。

終於要進入布達拉宮了,很多藏民揹着酥油排着隊,進布達拉宮是件很嚴肅的事。手持身份證,脫帽,過一道道關檢處。


有些人,和有些風景一樣,適合遠觀,不宜近擾,而有些人,可以成爲合適的旅伴。但這些,都不打緊。

不必執取一隅雞肋式的安逸,在想走的時候,就出去走走。




或許喜歡旅行的人,心裏多少都有些執念,或許爲了逃避柴米油鹽,逼開車馬喧囂。

但執或不執,其實並不重要,在一段借來的一段時光裏,我們應該盡情歡喜。

我自己本身只想做個尊重生命本身鮮活的人,那些忽略鮮活生命本身的人,不免有執障遮眼。

若不是萬般放不下,便不會恩怨糾纏。

布達拉宮是西藏的博物館,我一進入就看見了壁畫,當年文成公主進藏的壁畫,聽說布達拉宮是松贊干布爲了迎娶文成公主而建。

看見五世達嗽進京見順治皇帝的壁畫,可謂金壁輝煌。我看着一副副畫,遙想當年的西藏故事。

看完壁畫纔算正式進入布達拉宮,布達拉宮沒有照明燈,用的是天井眼,陽光從天井裏溫和灑下,照亮布達拉宮每個角落,但還是給人感覺陰暗肅靜。

然後就是酥油燈,一層層往上爬。

布達拉官有許多佛像與靈塔,最爲熱鬧的數五世達賴喇嘛的靈塔,塔身全金打造,有五層樓那麼高,塔身鑲滿了藏民貢奉的金銀珠寶。

據說塔身價值是半個世界。

每一層,每一個角落裏,一路你都可以看見,年輕的活佛們,有的戴着眼鏡,嘴裏小聲念着經文,絡繹不絕的遊客也不驚擾他們。

再往上爬,我就進了當年倉央嘉措進宮坐牀的宮殿。

冷冷清清,遠遠的倉央嘉措的佛緣默默佇立在角落裏,無人拜,也不能靠近。

年輕的倉央嘉措是俊俏的,但他的表情是悲苦的。倉央嘉措十四歲離開故鄉門隅,以轉世靈童的身份進了宮。

十四歲的年紀,情竇初開,在家鄉十四歲的倉央嘉措,早已有了心愛的姑娘,嚐到過了愛情的滋味。

我想離開家鄉時,倉央嘉措一定像其它藏人一樣,因爲靈童的身份讓他歡呼雀躍,這個身份就像一塊突然從天下掉下來的餡餅,砸到了倉央嘉措的頭上。

但他一定沒想到,這樣一走,他永遠也回不了家鄉叫門隅的那個地方,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姑娘,他後來一定深深後悔過。

進宮後的他,每天枯燥唸經文,他坐擁其名,政權卻掌握在別人的手裏,他成了一顆任人擺佈的棋子。

他白天坐在殿堂上受萬人膜拜,夜晚在孤獨的深宮裏,寫出一首首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詩。

多情的倉央嘉措深受藏民的喜愛,據說當年倉央嘉措每天夜出,與心愛的瑪吉阿米姑娘夜夜笙歌,就在如今西藏的“瑪吉阿米酒吧裏。

後來東窗事發,倉央嘉措被皇帝押解進京,藏民落淚,房子全染成了黃色。

最後倉央嘉措押解途中圓寂在青海湖邊,年僅23歲。另一個說法,倉央嘉措改名換姓,一生爲天下人佈施。


如今三百多年過去了,倉央嘉措去了哪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永遠留在了我們的心裏。

他的情詩讓世人臉紅心跳,讓許多癡男怨女隻身前往西藏找尋他,幾百年如此,這是他帶給我們的財富,也是他活着的意義與價值所在。

當年,買了幾本關於倉央嘉措的書,前面聽說他在青海湖圓寂了,心裏很失落。後來又聽說他掩姓埋名,真正變成了普渡衆生的活佛,從此與紅塵情愛斷絕,心又豁然開朗了。

其實無論他最後怎樣,也都只是一個傳說,無從考證,我們不必爲一些不必要的事或悲或喜。

這都是我們心裏的一些執念。

從布達拉宮出來,我又默默轉經筒,一排的經筒我一邊走,一邊轉。在西藏最後一晚,住在了布達拉宮對面,與布達拉宮遙遙相望。

我站在窗前,我突然很想喝酒,又想要酒精在我胃裏狂歡。

我想,一個愛惜自己的人,一定身上不具備酒鬼的潛質,而我卻有酒鬼的潛質。

我穿上風衣下了樓,一個人走在拉薩街頭。我進了一藏民菸酒店,我說:給我拿瓶那酒,用手指指。

你進藏多久了?藏婦用眼神看着我問。我說:很多天了。她才把酒放心交到我手上。

在賓館房間裏,我半仰着坐在椅子上,高度白酒被我擰開倒了一杯,桌上有店鋪賣的雞爪。

我喜歡這款煙,猶如手指般細長,我仰頭吐菸圈,一圈又一圈。喜歡這款煙一直沒變過。

最初喜歡,是因爲煙盒上一行字: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就這一行字,我競對這煙一見鍾情,一直相伴,無論到哪個城市,哪條街道,我都會尋找它的蹤影。

一杯液體灌進了我的嘴裏,然後胃裏,我有些反胃,它們卻開始狂歡。再來一大口,我一仰頭,它們從起點出發,一路狂奔抵達終點。

我的三萬六千個汗毛孔,在酒的衝擊下,全部歡呼雀躍張開了,我突然有種痛快淋漓的感覺。


在那東山頂上,升起白白的月亮。

年輕姑娘的面容,浮現在我的心上……

瑪吉阿米…

耳邊是歌聲,我醉眼朦朧望着對面的布達拉宮,倉央嘉措的臉龐浮現在我心上。

我明天既將要離開西藏,希望不開心的全部忘記,記住的都是能給自己帶來歡樂的事情。





馮唐說:如果腰纏大把時間,讓我選擇一個城市終老,這個城市一定要豐富。

我想,如果我像馮唐說的那樣腰纏大把時間,選擇一城市終老,我不會選擇西藏,看着布達拉宮裏的活佛們,口唸經文深宮埋骨,我感受到無比刺骨的孤獨。

關於西藏我想我只是一個過客,誰願孤獨寂寞中終老去,凡體肉身哪有那等境界像活佛們一樣修行。

心裏有佛處處皆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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