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大院的日子之五

七十年代,珍寶島自衛反擊戰結束不久,越南抗美戰爭還在如火如荼進行。中蘇邊境上陳兵百萬,爲了應對蘇聯的威脅,上個世紀70年代開始了全民拉練行動。

學校動員了全體師生,我們踏上大青山的拉練征程。同學們走在崎嶇不平的山間小路上,旁邊溪水潺潺,叮咚作響。那是我們生平以來走的最長的也是路最難走的路,不少同學腳上磨起了水泡。到了傍晚露營時,幾個女同學的腳疼得不敢沾地走路了。

老師簡單介紹了大青山的抗日曆史,我們聽得非常入迷,心裏想象着當年在山裏打鬼子的情景。

接着,老師的話題一轉,“野營拉練,講究的是走,喫,住,藏,介於你們都是小學生,我們這次只經歷了走喫住,今晚住在山裏,大家保持安靜,只要不把狼招來,我們就算藏過了,晚飯同學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老師的話音一落,同學們立刻興奮起來,找柴的、淘米的、壘竈的,忙得不亦樂乎。女同學感覺很像在大自然裏面過家家,男同學覺得自己立馬和父親一樣威武雄壯了,幹活時挺着自己的小胸脯,甭提多神氣了。

老師又說起拉鍊對野外做飯有“藏”的要求,做飯時不能讓敵人看到炊煙,必須挖“散煙竈”,就是把煙道搞得很長,讓煙在中途一點一點地偷偷摸摸地冒出來,不能大張旗鼓地告訴敵人,我們在這呢!但是同學們對“散煙竈”一籌莫展,老師也只好作罷。

石頭竈壘好了,撿來得柴草也加好了,兩個同學用臉盆去溪邊打水,回來後,我們竟然看到盆裏有幾隻小蝌蚪游來游去,別提多有意思了。

 飯鍋架在石塊壘的“鍋竈”上,點燃柴草,火借風勢,越燒越旺。一會兒功夫,一“鍋”香噴噴的二米飯煮熟了。

坐在溫暖的陽光下,喫着自己做的夾生飯,同學們開心極了,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氣氛熱烈。望着微風輕撫下升騰的裊裊炊煙,還真有些營地的模樣。

晚上,山風吹來,帶來一股股涼意,星星一顆顆快樂地跳出來,向我們張望着,彷彿在地互相嘀咕着,哪裏來的一羣毛孩子啊?

毛孩子們不捨得睡覺,老師指着夜空給我們看,“北斗星,一共七顆,那是勺子把,那是勺子。如果在山裏迷路了,只要看到北斗星,就知道哪裏是北了!” 哇塞,太美啦!那是我童年第一次感受野炊露營的快樂!

我們在山裏住了一晚,算是藏過。早晨起來後,去河邊洗臉,那泉水冰涼刺骨,激得我們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洗了臉和手,冰水洗臉後,女同學們都變成了紅臉蛋,男同學的臉蛋變成了土豆皮。

回到學校沒幾天,就傳來消息,我們要停課挖方空洞了。全民動員挖防空洞,不僅單位要挖,學校也要挖,有條件的挖,沒條件的也要挖,大人小孩一起挖,全面開花。那時最流行的一句話就是:“深挖懂,廣積糧,不稱霸。” 

於是,我們每天上學,就不用背書包了,每人扛着一把小戰鍬。

如今,我寫到這裏,順口對女兒提起當年挖防空洞的事,她一頭霧水地問:《地道戰》《地雷戰》中的民兵在大平原打鬼子,怎麼城市裏也要挖防空洞呢?而且還是小學生挖,簡直是天方夜譚!她一臉謎團,百思不得其解。

我怎麼對她解釋呢?這代溝不是一點半點,簡直就是兩萬伍千里長征啊!我還幻想着,有朝一日,把我的童年故事講給三歲的小外孫女聽呢,她肯定會覺得我在講童話或者是一千零一夜了吧?

書歸正傳,接着說防空洞,挖防空洞最怕下雨,一到下雨天,挖了半截的壕溝一片泥濘,行走時隨時會摔成“泥人”,泥點子濺一身,全是花臉雪糕。

冬天家裏挖地窖,我爬上爬下猶如土撥鼠,可利索了。看來任何事都需要從娃娃抓起,實踐出真知啊!

後來,防空洞越挖越長,我們在裏面跑來跑去,大玩做迷藏,玩得不亦樂乎。再後來,塌方事故成了家常便飯,每次都有學生被壓在底下。於是,小學生不再挖了,一段熱火朝天深挖洞的日子從此畫上了句號。

童年的日子在歷史的長河中漸漸遠去。說起內蒙古的戰略位置,無論是同蘇聯友好時期,還是後來珍寶島爭端時期。都應了三國那句經典開頭:“話說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列寧說:“忘記過去就意味着背叛”,多麼響亮,擲地有聲,而魯迅說“寫作是爲了忘卻的紀念”,低頭尋思五秒,感覺還是魯迅的話更接地氣,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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