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魏博洹侯。
聲明：《梵二》由魏博洹侯原創
《梵二》第一章《帝國往事》，創作於2023年2月15日。
目送聖駕走夾城回東內（大明宮），田令孜心情無比複雜，後悔不該讓皇帝來興慶宮拜年，惹出親政這麼大的事端來。
懷着懊悔心情與北司衙門的頭頭腦腦迎着風雪走出興慶門，互道新年賀詞後，拱手告別坐上車，正想吩咐打馬回宅時，忽見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揚着雪塵在他面前停下。
“田令孜......”
田令孜見是楊復恭，沒好氣道：“怎麼？”
兩輛馬車靠的很近，楊復恭倚在車窗上臉色陰沉看着他道：“你、我、楊復光從小在先帝身邊服侍，雖然偶有爭執，卻也是不傷和氣。我平素裏待你不好，我心裏清楚，你找我麻煩也就是了，何苦牽連無辜？楊復光每次都是勸架的，他待你如何，你心裏清楚的緊，哪一次不是向着你？當年韓老中尉想殺人，沒有楊復光說服我家大人，你和聖人能活到今日？他對你有恩，你卻在聖人面污衊他，詆譭他，還有一點良心嗎？忘恩負義之輩我見多了，你這樣狼心狗肺之輩我還是很少見，別以爲掌控了左軍就可以爲所欲爲，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是人？把我逼急了，誰都別想好過。”
田令孜從小被他威脅慣了，也欺負慣了，想到平素裏受到的委屈，氣就不打一處來：“你想怎樣？”
“怎樣？”楊復恭嘴角上揚，眼中閃出寒光：“別忘了王宗實是怎麼死的。”
王宗實，左神策軍中尉，曾輔佐懿宗皇帝上位，後來大權獨攬想要壓制各家勢力想要一家獨大，卻被幾家聯合剿殺於北司衙門。
殷鑑不遠，田令孜本就是見證者，能不害怕？
田令孜頓時血往上撞道：“楊老五，你別欺人太甚。”
楊復光家中排行第二，楊復恭排行第五。
“你若不做喪良心的事，我能欺辱你？”
田令孜與他從小就在一起，太知道他的脾性了。
楊復恭打小性情就捉摸不定，不定哪句話說錯了，就會劈頭蓋臉打將下來，田令孜從小受他欺辱，經常被他揍得傷痕累累，有心和父親說，卻也不敢，父親雖然是火爆脾氣，也不敢與楊家爲敵，反而會把怒氣發泄在他身上。
若非楊家老二楊復光極力安撫，替他敷藥包紮傷口，幫着他說話，他如何能挺到今日？
他內心敬重楊復光，可也怕他，認爲楊復光是一個比楊復恭還要可怕的人，楊復光氣度沉穩有韜略，懂得籠絡人心，懂得如何一步步經營家族勢力。
反觀楊復恭，雖然機敏聰慧，可心胸氣度比之差得太遠了。
宦官出外監軍，極易受到排斥，而楊復光卻能與將士們打成一片，受到衆多將領的愛戴，與其心胸和仁厚是分不開的。
當日楊復光招降王仙芝，說服其重要將領尚君長前來京師商談招安之事，卻被宋威當作叛賊押往京師，斬殺於狗脊嶺上。
若按楊復光所思所想，草軍起義早就被平叛了，還能鬧到今日？
當然田令孜也同意處斬尚君長等人，他有私心，他不想楊家人獨佔平叛功勞。
從那時起，他就與楊家人貌合神離，雖然表面上能過得去，實則已是漸行漸遠，爲了擴充勢力，鞏固地位，反而與仇家人走的越來越近。
去歲，讓仇公度前往嶺南見黃巢，就是他的主意。
若能將平叛之功據爲己有，他的聲望定會超過劉家、西門家、仇家、楊家人，會成爲北司衙門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左軍上至大將軍，下至虞候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如今的他已然是羽翼豐滿，自然不會像往日般聽聞楊復恭威脅就嚇得瑟瑟發抖，俯首聽命。
他揚起高傲頭顱，眼含不屑看着楊復恭道：“今時不同往日，我豈能受你欺辱？”
楊復恭被他言語一噎，呵呵冷笑道：“你等着.......”
田令孜回懟道：“我等着。”
楊復恭頓時火往上撞：“你翅膀硬了，敢這麼......”
不待他說完，田令孜挺直腰桿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肯鬱郁久居人下？”
“別忘了是誰一路提攜你到今日。”
田令孜想起往日裏受到的苦楚，略帶陰鬱地一笑道：“我忘不了你是怎麼待我的。”
“你.......”
田令孜朝他略一拱手，放下車簾道：“走了，回宅。”
車伕揚鞭打馬而行，只留下楊復恭在風雪中獨自氣惱......
田令孜宅第在廣化裏，緊鄰興慶宮，出了興慶門西北坊就是。
宅子原是大宦官仇士良的宅第，武宗時，仇士良意圖謀反，被武宗皇帝發覺後，圈禁在高牆之中，半年後抑鬱而亡。
懿宗時，因這所宅子緊鄰東內（大明宮）、南內（興慶宮）和皇城（官員外朝辦公的地方），入宮甚是方便，遂將這所宅第從內到外翻新一遍，當作女兒嫁妝送給了同昌公主和駙馬韋保衡。
李儇登基後，賜韋保衡自盡，將這所宅子收歸國有，此後爲酬謝田令孜之功，又將這所宅第賜給了他。
諾大宅第，數十年間換了無數主人，也不知是風水不好，還是背靠玉山營，總之是留不住人。
田令孜一腔憤懣坐在車中看着漫天風雪着心事，今日與楊復恭撕破面皮，連表面的和氣也難以維繫了，想田、楊兩家因意氣之爭而分道揚鑣，心中沉甸甸的，適才的快意恩仇消失殆盡，恐懼和彷徨襲上心頭，他不好坐以待斃，他要提防楊復恭伺機報復，他要先下手削弱楊家權勢，唯有將楊復恭排擠在權力中樞以外，他的地位才能穩固，他才能活的安穩。
除掉楊復恭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被心中僅存的那點子理智勸阻了，殺了他，必然遭受楊家人反撲，六軍一十二衛只有左軍聽他的，其他軍各有統領，一旦他們聯手，他會死得很慘。
打消念頭後，心裏泛出一絲苦楚：“若是能將京師各軍掌握在自己手裏就好了。”
“觀軍容使”幾個大字瞬間浮現在了眼前。
六軍最高統領就是觀軍容使，無論是仇士良還是王宗實，他們都做到了觀軍容使，若能控扼六軍，將親信之人安插在軍中，還怕他楊家作甚？
一念至此，田令孜嘴角浮現出笑容來，情不自禁以掌擊拳道：“就這麼辦。”
來日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