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數 ▏第一百五十章 求而不得

衆人正懷疑着,曲匯言的車簾被緩緩撩開,從上面下來一個身着金絲華服戴着面紗的女子。

嫘雲藐一見這人,向後退了一步,有些不可置信。不過也只是怔了片刻便俯身跪了下去。“參見雲寧公主。”

衆人聽到嫘雲藐的話,緊忙也都放下武器紛紛跪下。復康州扯住凜笙,攜着衆人跟着一起下跪。只是凜笙的膝蓋硬氣得很,是不情不願地讓復康州拉着下跪的。

雲寧平時在朝內非常高調。身爲女兒身,時常考察軍營。所以軍中官員對她更是熟悉。太康王與啓王一樣,不允許自己的子女修習法術,即使有天生靈脈也會將其毀了。

雲寧是他的子女中爲數不多的可以修習法術之人。因是女兒之身,又是王后嫡出,從小聰穎伶俐頗受太康王寵愛。便送其去九言居修習,一面也可掌控朝臣。

只是王后剛剛歸天,她出現在這裏也是讓衆人驚訝。嫘雲藐自然不敢多想,心中更是慌錯起來。

“此事,我來做擔保,你們可放心?”

聽雲寧說完這話,在場的人更是震驚。嫘雲藐緊忙道,“多謝雲寧公主不怪罪。我們自當聽令。”各州屬的人也都緊隨嫘雲藐一齊道,“多謝雲寧公主。”

雲寧見衆人答應,輕輕望了一眼曲匯言。曲匯言撩開車簾,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雲寧便隨之上了馬車。

“告辭”嫘雲藐對曲匯言和復康州一拱手,先行帶人離開了。

曲匯言原本想先上車的,他忽然嘶了一聲,幾步湊到了復康州面前問道,“復公子,我剛剛隱約聽到你說有兩壇醴泉漿?”

復康州向後撤了撤身子,先是震驚曲匯言的聽力,接着表情開始尷尬起來。

曲匯言用摺扇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胸口,笑道,“我算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可否割愛?”沒等復康州說話,緊忙又道,“我不白要,你開個價就行。”

“這——”復康州又向後撤了兩步,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哎!我有急用,你若不要錢,我到時候還你兩壇。”曲匯言又衝他一眨眼。

“這,這不太好。我——”

凜笙在一旁冷哼一聲,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那不是酒。”

曲匯言一抽身子,凝眉望着兩人,露出一副疑問的神情。

“酒被我倆喝了。”凜笙語速極快,這句話說出來基本沒有動嘴脣。

曲匯言立刻會意,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他一見旁邊冀州和蓉城的人還沒撤遠,忙對復康州道,“哎!復公子,人家回去也不好交差。你那兩壇酒不如分了吧。”

一聽這話,冀州和蓉城的人都停了撤退的腳步。復康州不可置信地看向曲匯言。凜笙也被他這句話鎮住了。

“唉!這中原除了瘟疫還在鬧饑荒。如今在這冀州和榮成交界遇到了這一碼事。草藥之事暫幫不上忙,也得爲百姓做點別的。我急着出行,什麼都沒帶。那就只能復公子割愛了。”

復康州和凜笙都對曲匯言這話驚訝不已。凜笙以爲曲匯言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剛要再解釋,復康州便轉身上車將酒拿了出來,遣人送到了冀州和榮成領頭的手中。

兩方人向復康州謝過之後便走了。曲匯言見他們走遠才轉身向兩人問道,“那罈子裏是什麼?”

“咳咳!”復康州將臉別到了一邊。凜笙臉也是羞得通紅。曲匯言見他倆表情,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懷好意地咂嘴道,“你們倆真夠損的。”

“你?是你讓給出去的。”凜笙怨道。

曲匯言一笑,“我以爲是以水湊酒,哪裏知道你們——”他眼睛一彎,“不過是什麼也無所謂。這酒落在有良心的人手上,換些銀錢或糧食也算是一筆造福的交易。若是落在沒良心的人手上,嘴一饞,也給他個教訓。”

復康州滿意地點了點頭。“今日多謝曲閣主相助。”說着,又對着他的馬車道,“多謝雲寧公主。”

見馬車裏沒有動靜,復康州便對曲匯言拜辭準備上車。

“等一下!”

曲匯言說完,復康州和凜笙同時回過頭去。

曲匯言湊到凜笙跟前,“那個——”凜笙一歪頭,對他支支吾吾很是震驚。原來曲匯言也有說話喫力的時候,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燕堂主——”復康州在一旁提示道。豐沮祭臺內,曲匯言爲小蒔受傷。君行閣內,曲匯言對小蒔傷勢擔憂得不行,復康州早就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提示了凜笙。

凜笙蹙了一下眉,向着曲匯言的馬車望了一眼,丟了一句,“都廣野。”說完,便上車了。

……

馬車在顛簸的路上行駛,偶爾一陣劇烈的搖晃。雲寧一個不小心撲在了曲匯言身上。曲匯言將她扶坐好問道,“可還好?”

雲寧眼中噙着淚,深呼吸穩了穩情緒淺聲道,“沒事。”

“你也節哀。命中註定的事,你想不想面對都要面對。傷心過後還得振作起來。”

見雲寧的眼淚噼啪落着,曲匯言將絹帕遞給了她,長嘆了一口氣。

“身在帝王家,被多少人羨慕。所有人都尊你爲高高在上的公主。你可以隨便對別人發脾氣。甚至你的一個細微動作,可以致別人於死地。可是誰知道,這深宮之內竟是一個囚籠。不僅困住你的人,還要困住你的思想,還有你的心和你的一舉一動。”

雲寧望着曲匯言,嘴脣輕輕顫抖,“你知道麼,出宮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但沒想到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我爲母親不甘,又無能爲力……”雲寧眼睛通紅望着曲匯言,在敘述中幾次哽咽都讓曲匯言跟着心顫。

雲寧突然一聲冷笑,“我現在是如願了,可是另一個願望也坍塌了。”她再次哽咽住,顫聲問道,“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曲匯言將臉別到了一邊,他是不想在雲寧傷口上撒鹽的。可是愛情不是同情,傷不傷害對方不是你說了算的。

這世間最奇怪的情感就是愛情,偏偏只能容納一個人,哪怕只有一個階段,也不允許你三心二意。在求而不得的愛中,人都是在自我傷害。

雲寧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更肯定的答案,可是她並不甘心。她伸手扯住曲匯言的胳膊,“我既已出了牢籠,就會牢牢握住我想握住的。”

曲匯言把她的手退了下去,也是一聲冷笑,他看着雲寧的眼神變得坦然,“我與你一樣,也是求而不得。所以,你應該最理解我的心情。你對我說的話,也是我想對她說的。其實你我都是一樣的。不甘心對方對自己的無動於衷不只有愛這麼簡單,還有‘征服’的慾望。”

曲匯言抽回目光看向別處,“我知道,你表面的驕傲也是爲了掩藏在深宮之中的步步爲營。可是,你再苦,也不會比外面那些朝不保夕的人苦。你也體會不到普通家庭在瘟疫中的支離破碎。你也不會感受到我憐香樓裏的女子爲了生存不得不賣身的痛。”

“這一切就如他們也不會知道你的痛苦一樣。每個人都要面對生存中給他帶來的種種不甘與不如願。就算你曾經可以呼風喚雨,想要什麼都能唾手可得。可你還是爭不過命運給你安排的軌道。”

“唉!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只能徒增自己的痛苦。”

“既然咱們倆一樣,你爲什麼勸我放棄?”

曲匯言又望向雲寧,“我勸不動我自己,只能勸你。我未必能有好的結果,但是你若放棄,沒準會過得很好。你說得對,我窺不到九言真訣的祕法,是我放不下身段。就算你出了深宮,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也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所以,放棄你的求而不得纔是真正走出了牢籠。”

雲寧明知道他在曲解和狡辯,卻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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