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2》第十四章 狼子野心

本文作者:魏博洹侯。

聲明:《梵二》由魏博洹侯原創

《梵二》第一章《帝國往事》,創作於2023年2月15日。


待盧攜和費氏兄弟離開後,田令孜靠近燒得正旺的火爐坐下道:“大哥,你也來坐,離那麼遠怪生疏的。”

陳敬瑄坐在他身旁道:“看你神情萎靡,有心事?”

“高駢居功自傲,我怕他抵擋不住。”

“高駢善戰,手下戰將雲集,區區賊寇,想來不足掛齒......”

田令孜看着火光,眸子裏冒着火苗道:“他不過是個棋子,勝也好,敗也好,本無足掛齒,左右不了大局......”

“你是說?”

“能左右大局的都在朝堂之上,你也看到了,無論南衙還是北司,都是心懷鬼胎,爲將來計,須提前謀劃纔是。”

“你是什麼想頭?”

“是時候考慮回家經營西川了。”

“回家?”

“是!一旦賊寇渡江,入潼關、陷京師就是早晚的事,咱弟兄不能不防,須留個先手。”

“你是想?”

田令孜目光鬼火一樣閃爍不定:“你先去西川經略,萬一賊寇入京,咱們能有個避難的地方,其他人我信不過,我只信你和二哥,你們去了,幫我先穩住大後方,尤其幫我守住三峽下游夷陵關隘,勿使賊寇入川,咱們有了西川,就有了轉圜的餘地。”

“我們走了,你怎麼辦?”陳敬瑄面現關切之色:“京師各家都在虎視眈眈,舍你而去西川,我不放心。”

“我沒事,放心好了!有左軍護着我,有聖人關照我,有仇氏一門幫着我,誰敢動我?放心好了,倒是你們,去了西川要多方維繫,聽說南詔頗不安分想要入侵安南,還想試圖與我朝和親,你到了西川,爲守邊疆安寧不妨答應南詔國。”

“成!西川節度使崔安潛豈肯輕易離開西川?”

“由不得他!”田令孜冷冷道:“之前給過他機會,他沒有珍惜,當日他若肯收留你,哪有今日之事?必須要讓他挪地方。”

原來乾符五年秋,田令孜想讓陳敬瑄去忠武軍節度使崔安潛帳下任職,希圖分去崔安潛平叛義軍的功勞。

崔安潛,出身清河崔氏南祖烏水房,宰相崔慎由之弟,有名的五姓之家,在京師頗有人脈和根基,極受宰相鄭畋的器重,哪肯平白無故被人分去功勞,遂冷言拒絕了。

田令孜見他不識擡舉,遂懷恨在心,當即授意盧攜調任他去西川,不再讓他執掌忠武軍,然後升遷陳敬瑄爲左神策軍大將軍,並於次年,也就是乾符六年升任左金吾衛將軍。

一個默默無聞,賣餅爲生的兒郎,一兩年間,一躍成爲京師炙手可熱的人物。

時也命也運也,果真是不差毫釐。

“聽說他麾下‘黃頭軍’和‘神機弩營’頗爲彪悍,只聽他一人的,到了西川,我該如何自處?”

“先安撫人心,崔安潛能給的,咱們也能給,若是不識擡舉,待穩定局面後,就可以......”田令孜伸出右掌,作出向下砍的動作道:“治亂世須用重典,懂嗎?”

雖然挨着火爐,陳敬瑄身上依然打了個寒顫道:“懂!”

“我如何去西川。”

“適才費傳古一番話提醒了我。”

“什麼?”

“聖人愛打馬球,正好趁着聖人閱兵之際,將你去西川的事辦妥。”

“如何做?”

“我想與聖人賭個彩頭。”

“彩頭?”

田令孜也不說破,站起身來道:“趕緊抓緊準備吧,過了年就要去西川,去的天晚了,反而會誤了大事。”

陳敬瑄道:“大局真的糜爛到無可收拾的地步嗎?”

田令孜望着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幽幽道:“未雨綢繆沒壞處,真到了兵敗如山倒,做什麼都晚了,到時朝廷沒了威權,誰還肯聽朝廷的?不如趁着現在,趁着大局穩固時尋條後路,有了後路,心裏也就安穩了,這幾日,你抓緊訓練左軍,閒暇時,多練練馬球,不要到時墮了威名。”

“是!到時老二隨我一起去,還是?”

“隨你一起去。”田令孜撫摸着發燙腦門道:“那些前來打點,想要通過老二入闈的監生(國子監的生徒)和貢生(各州貢獻進京科考的學子),只要錢給足,將名單列出來,交給盧攜辦理就好。”

“就怕取士太濫,底下人羣情激憤。”

田令孜目光霍地一跳,嘴角帶着冷峻的笑意道:“開科取士,取誰不是取?哪個不是十年寒窗苦過來的?若論真才實學,有幾個懂得經邦濟世之道?包括翰林院那幫子清流,有幾個是實心爲國的?先將錢收了,此去西川要用,沒錢可是寸步難行,寧可路上寬裕些,也不好有所欠缺,到了西川捉襟見肘可不好,大變在即,應爲自己多考慮,有些事只能從權,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說對嗎?”

“明白,下去後我就知會老二,讓他多收些錢。”

田令孜恐大哥沒有真正明白他的所思所想,直白且露骨道:“到了西川,要將軍權牢牢抓在手中,萬不可輕易許人,有了西川之地,三分天下,咱們就有了其一,彷佛三國時諸葛亮,進可攻、退可守,也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古代帝王的基業就是這麼開創出來的,你我兄弟萬不可自誤。”

“你是說?”陳敬瑄驚駭道。

他萬沒想到三弟心思竟如此深沉,深沉的有些可怕。

他原以爲此去西川不過是爲防着賊寇攻陷京師留條後路,細品其話語,竟有裂土自立之意,到時挾天子以令諸侯,與曹操、司馬懿何異?

難不成三弟想?

“時代變了,”田令孜幽幽道:“連那泥腿子落魄書生黃巢都想着改朝換代自立爲王,咱們爲何不能多想想?一旦天下大亂,進可以幫着聖人重整河山,退可以守在西川自立爲王,那纔是真正的富貴,不比在京師看人臉色強?”

這是藏在田令孜心裏最隱祕的想法,若非至親,他是萬萬不肯說出來的,如今說將出來,陳敬瑄竟是驚駭異常,一時難以接受。

“別以爲我不知道仇家人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

“等着吧!賊寇早晚有一天會攻陷京師。”

“你是說仇氏暗中與賊寇有聯絡,想要顛覆朝廷?”

“別以爲驚濤駭浪要人命,實則暗流湧動才致命,我若不能審時度勢,豈能活到今日?早就被人扒皮抽筋生吞活剝了。”

陳敬瑄出現一幅恐怖畫面,他難以想象,仇家人平素裏看起來與世無爭,沒想到暗地裏竟與賊寇私通,想要顛覆朝廷。

“那你爲何還要讓費全古前去淮南做監軍?”

“我阻止得了嗎?我若阻止,他兄弟二人必然會去投楊復恭,與其多個敵人,不如裝作不知,還是順其自然的好,真到了那時,你我心裏也不會內疚。”田令孜嘆息一聲道:“只是苦了盧攜。”

“怎麼?”陳敬瑄不解問道。

“唯獨他被矇在鼓裏,到時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爲何不......”

“說多了反而惹禍上身,有道是君不密則失其國,臣不密則失其身,我輩身處局中,當謹言慎行纔是,不好行錯做錯,誤了終身,大哥,你明白嗎?”

“明......白......”


來日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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