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高貴尊嚴,在隨機漫步的人生中展現美感

安東尼啊,情感震撼之際,只要傾聽,無須如懦夫般哀求怨嘆。

——出自19世紀末希臘詩人卡瓦菲的詩作《當神拋棄安東尼》。


在《隨機漫步的傻瓜》一書中,作者納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認爲,卡瓦菲的詩很能代表斯多葛學派的主張,強調尊嚴和個人的美感。因爲,在充滿隨機性的人生中,“命運女神唯一不能控制的東西,是你的行爲”。

當然,我沒有聽說過這位詩人,和這個哲學流派,但我找不到更好的開場白,也許這也是作者要在一本關於概率和隨機的書中提及這些的原因吧。那麼,言歸正傳。我們的人生充斥着隨機性,它們常常在概率的掩飾下製造出難以察覺的偏見,書中用幾個通俗易懂的關鍵詞來概括這些偏見:


贏者通喫

無意中微不足道的波動,可能產生驚天動地的影響。最爲人們熟悉的就是蝴蝶效應,用學術語言解釋就是,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帶動整個系統的長期的巨大的連鎖反應,亦被成爲混沌現象,或非線性效應。每天無數的蝴蝶煽動無數次翅膀,其中包含的隨機性自不必說。可亞馬遜河熱帶雨林的蝴蝶畢竟太遙遠,美國得克薩斯州的龍捲風似乎也影響不到我們,那就來看幾個我們生活中觸手可及的例子。

比如,我們每天都要敲打的鍵盤,現有的排序並不是最理想的順序,反而會減慢打字的速度。因爲鍵盤順序的設計初衷,是爲了減慢打字速度,減少機械式打字機色帶卡死。計算機普及後,有人嘗試設計新的鍵盤順序,可人們已經習慣了當前的鍵盤,新的鍵盤設計最終只落了個徒勞無功的結果。再比如我們早上醒來,習慣性打開手機上的某個APP,當然不是因爲它是今天應用商店裏體驗最佳、最優惠的,而是因爲我們昨天、前天,甚至去年、前年就一直在使用它。

這就是“贏者通喫”,當一種產品或某種設計“偶然”贏得了最初的受衆,那其他競爭者再優秀、合理,都很難取代前者。而最初的“贏”,可能與成功者的勤奮、聰慧,或產品的質量、價格有關,但不可否認隨機性的影響不可或缺。愛迪生那句被奉爲勵志格言的“天才是99%的努力加1%的靈感”,其實還有後半句“但那1%的靈感是最重要的”。如果說努力是個人所能控制的,那靈感就多少有些虛無縹緲的隨機性了。電影裏的主人公常對着空氣拋硬幣,讓上天或天上的親友幫自己做決定。就算不是拋硬幣,我們人生中做的許多重要轉折,不也經常是因爲自己或他人的一時衝動嗎?很難說“如果當時”做了另一個選擇結果會是怎樣,無論喜樂,我們在生命結束時有且只有獨屬於自己的一生,基於一個個“隨機性”組合而成的一生。

倖存者偏差

在生活和工作中,人們很容易忽視隨機性的重要作用,把機緣巧合視爲必然,顛倒了因果關係的順序。“成功者總把成功歸因於決策英明”,殊不知“假如歷史以另一種方式呈現,成敗另當別論”。書店裏位置醒目的暢銷書中,不乏成功人士的自傳,一本正經地論述自己賺得第一桶金、賣出成功第一步的各種因素。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爲他們取得了成功,這些因素才顯得有效。換一個人,或者該成功人士再重複一遍自己的人生,靠着這些因素,成功的概率並不會變得更大。你買了十年的彩票,每次都一無所獲,或者最多贏千八百塊錢。某天你突然中了五百萬,那天你正好穿了一件平時很少穿的白襯衫,你是否會認爲是因爲穿白襯衫才中了大獎?

再比如,假設你在1月1日收到一條信息,告訴你股票要上漲;2月1日收到一條信息,告訴你股票要下跌;而後每個月你都會收到一條信息,每個月都能夠準確預測股票的走勢。等到了7月,你很可能就對對方深信不疑了。這正是騙子的把戲,他們在一月份給一萬個人發信息,其中5000條信息預測股票上漲,5000條預測下跌。如果一月股票上漲,那就有5000個人收到的短信預測準確,二月時就針對這5000人再分別發送2500條預測上漲和下跌的短信,再過一個月,將有2500人收到的預測短信都是正確的,如此半年後,還會有500人收到的所有預測短信都是正確的。哪怕這500人中只有5人上當,騙子半年的短信費便可換來上萬倍的獲利。

哈佛大學有一位心理學家叫做斯金納,他曾用鴿子做了一個實驗。把好幾只鴿子分別關進不同的籠子裏,以隨機的方式送食物給這些飢餓的鴿子。在重複了一段時間之後,這些鴿子發展出了極其複雜、極具儀式感的行爲,有的對着籠子特定的角落有規律的搖頭,有的以逆時針方向轉頭。它們這麼做的原因,是在實驗者隨機餵食的過程中,鴿子正巧做了這些動作。這和暢銷書作者、短信詐騙的套路的相似之處就在於,顛倒了因果關係,也被成爲“倖存者偏差”。


黑天鵝

黑天鵝現象常用來描述因歷史上未出現過,因而難以預測的風險。從概率論的角度,可以解釋黑天鵝現象出現的必然性。當人們用歷史預測未來,就傾向於認爲過去沒發生過的事情在未來也不可能發生,或者說,在越長一段時間內沒發生過的事情,未來發生的概率就越低。可以說,黑天鵝現象是倖存者偏差的相反面。

從概率論和遍歷性的角度來考慮,我們可以更直觀地認識到黑天鵝現象存在的必然性。比如,殘忍的俄羅斯轉盤遊戲。假設有人拿出1000萬美元,在一把可裝6發子彈的手槍裝上一發子彈,對着你的腦袋扣動扳機。如果槍聲沒響,你將獲得1000萬美元。在這個事情上,你能清醒地意識到,能獲得1000萬美元純屬運氣,如果前幾次槍聲都沒響,那麼往後每多開一槍,槍響的概率都會成倍增長。

如果有人從25歲開始,每年玩一次俄羅斯轉盤,每年都能轉1000萬,他活到50歲的概率只有1%。如果有100個人玩這個遊戲,那25年之後將只有1個人還活着,其餘99個人都或早或晚歸於塵土。而活着的這個人,將變得極爲富有。如果把俄羅斯轉盤換爲某個投機行當,媒體就可以對這個人進行報道了,找出他成爲富豪的原因,列舉出我們今天在勵志類暢銷書中常見的那一二三四。而那99個歸於塵土的人,將被遺忘和無視,直到槍聲在富豪的身上響起,人們才驚慌中稱之爲,黑天鵝。

俄羅斯轉盤遊戲中的富豪,槍響前是倖存者,槍響後是黑天鵝。我們無法控制槍聲什麼時候想起,我們所能做的,只有不受生命起伏波折的影響,堅定不爲所動。

祝你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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