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想有个家,读《猫婆》

《猫婆》是冯骥才散文集《世间生活》中的一篇文章,征文活动中有两位简友写了自己的读后感,从不同的角度谈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和鉴赏。我对猫也很有感觉,读这篇《猫婆》,却感到了后背寒风彻骨的冷。

文章开头写我住猫儿胡同,不喜欢猫,朋友送我一只猫,可爱乖巧,使我变成了爱猫如命的人。猫丢了,寻找猫我认识了猫婆。猫婆家围墙上,烟囱旁,院子里,被子上,对处是她收留的流浪猫。猫婆的汉子不喜欢猫 ,猫婆死后,老汉轰走了全部的猫,并且见猫就打,一年后其他猫都不见了,那只曾经递烟给猫婆的尖脸小黄猫,还在附近叫唤,我想下楼去把它抱上来,谁知一声唤,将它惊动,起身慌张跑掉了。猫胡同里便空无一物。只剩下一片夜的漆黑和雪的惨白,还有奇冷的风在这又长又深的空间里呼啸。

文章写得极冷,温暖背后的冷,有加倍冷的感觉。“这里是猫儿们无法无天的世界。它们戏耍、求偶、追逐、打架,叫得厉害时有如小孩扯着嗓子嚎哭。吵得人无法入睡时,便常有人推开窗大吼一声‘去——’,或者扔块石头瓦片轰赶它们”我讨厌猫,因为猫打扰我的生活。朋友送我一只猫,老婆儿子都对他宠爱有加,我也变成了爱猫如命的人了,文字马上转变为暖。猫出去寻找爱情,丢了,全家人感情失落之下,开始找猫。认识了猫婆,一个给所有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提供庇护的人,出现了人猫和谐互爱的场景,心底暖意递进式涌现。猫婆死,老汉把猫轰走,这些猫因为这样那样的遭遇而死去了,文章从高潮处断崖式跌落。我产生忧伤和怜爱之情,常常把吃剩下的一些东西,一块馒头、一个鱼头或一片饼扔进猫胡同里去,这是一点暖意也没有挽回猫的离开,只剩下奇冷的风吹遍空间。

作者是否住过猫儿胡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个年代,拾纸度日的猫婆,养不活很多的猫。那时什么都是凭票供应,人吃饱都不容易,菜市场哪有臭鱼烂虾让人捡拾?我们小镇上有对夫妻,妻子头胎儿子生下来没有奶水,为了给她补身子,男人拿自家一间屋子换人家一只老母鸡。镇上的狗全被人偷杀了,猫也杀了不少,在缺少油水的人眼里,这些动物都是肉。所以文章中的猫不是现实中的猫,猫婆也是作者创造出来的人。

猫是一种喜欢独立的动物,不会因为你喂食而忠诚于你,我曾见过公园里的野猫,当有人去撒猫粮时,会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但吃完以后就散了,不会聚集在这个地方不走。所以那些流浪猫聚在猫婆的周围,是不可能的,作者虚构这些场景,表现的是那些受过伤害的流浪猫渴望有个温暖又有爱心的窝。

潘美辰有首歌《我想有个家》,“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这些猫都是被扫地出门,被打被摔的残疾猫,它们想要的不多,有点剩采残羹填饱肚子,有个安全感的地方歇脚,在寒风吹彻的夜晚有个烟囱可以取暖。

 写猫就是写人,那些可爱、乖巧、爱自由的猫,就是那些有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的人。在那个年代,因为爱叫、爱闹、爱自由,而被人嫌弃、驱逐和迫害,猫婆这样的善心之人给受伤之猫们一个庇护所,也唤醒一些人心底的良知和爱心。可是,刺骨的寒风袭卷之下,猫婆死了,猫们丧失了对人的最后一点信任,消失在黑夜之中。

文章的结构很有特色,标题是“猫婆”,以为会转绕着猫婆而写,但文章中猫婆的篇幅只占三分之一。写我从厌猫、爱猫、丢猫、找猫、悲猫、怜猫的部分占了三分之二。描写我的部分都是铺垫,猫婆才是文章的着力点,也是作者浓墨重彩刻画的人物,猫婆是一个被米铺老板遗弃的人,又是被运动伤害的人,这样的人本应是怨气冲天,愤恨满腹,可是她却保持着人的善和真。

她靠捡纸维系自己生存,家是阴冷的地下室,“屋顶很低,正中吊下一个很脏的小灯泡,把屋内照得昏黄。一个柜子,一座生铁炉子,一张大床,地上几只放猫食的破瓷碗,再没别的,连一把椅子也没有。”

这样的家简陋到了极点,可见生活极度贫困,但她还把爱心给那些受遗弃爱伤害的猫。猫婆说:“您瞧瞧吧,这都是叫人打残的猫!从高楼上摔坏的猫!我把它们拾回来养活的。您瞧那只小黄猫,那天在胡同口叫孩子们按着批斗,还要烧死它,我急了,一把从孩子们手里抢出来的!您想想,您那宝贝丢了这么多天,哪还有好?现在乡下常来一伙人,下笼子逮猫吃,造孽呀!他们在笼里放了鸟儿,把猫引进去,笼门就关上……前几天我的一只三花猫就没了。我的猫个个喂得饱饱的,不用鸟儿绝对引不走,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吃猫肉,叫他们吃!吃得烂嘴、烂舌头、浑身烂、长疮、烂死!”。

孩子们按着猫批斗,还要想烧死它,孩子们的天真烂漫呢?如此恶毒难道不是从街头学来的吗?猫婆愤怒到发抖,她不为自己的不公正待遇而气愤发抖,却为孩子们的恶劣行径而发抖。接着作者写了一个小细节。“她说得脸抖,手也抖,点烟时,烟卷抖落在地。烟囱上那小黄猫,瘦瘦的,尖脸,很灵,立刻跳下来,叼起烟,仰起嘴,递给她。猫婆笑脸开花,咧着嘴不住地说:‘瞧,您瞧,这小东西多懂事!’像在夸赞她的一个小孙子。”巷口的孩子们不懂事,反而是被孩子们批斗的猫懂事,这不是极大的讽刺吗?

猫婆的死,文章从温暖的顶点一下子跌入寒冷的深渊。自家的猫找不到了,流浪猫们最后的庇护所也没有了。“这年里,我不断听到一些猫这样或那样死去的消息,即使街上一只猫被轧死,我都认定必是那些从猫婆家里被驱赶出来的流浪儿。入冬后,我听到一个令人战栗的故事——我家对面一座破楼修理瓦顶。白天里瓦工们换瓦时活没干完,留下个洞,一只猫为了御寒,钻了进去。第二天瓦工们盖上瓦走了,这只猫无法出来,急得在里边叫。住在这楼顶层的五六户人家都听到猫叫,还有在顶棚上跑来跑去的声音,但谁家也不肯将自家的顶棚捅坏,放它出来。这猫叫了三整天,开头声音很大,很惨,瘆人,但一天比一天声音微弱下来,直至消失!”

猫们的悲剧是卖肉老汉造成的吗?是顽皮孩子造成的吗?是寒冷的夜和冬于的雪导致的吗?文章的结尾留给人们无限的联想和思考。

那天我下楼开车,看到两个小男孩趴在一只车库的门前,一只手拿着火腿肠,一只手拿着小树枝,和里面的什么动物在玩。车库门锁着,我看到门和地面的缝隙里伸出一只猫爪子,把地上的火腿肠碎片往里扒拉,孩子用树枝逗它玩。我喊了一声:“你们在干吗?”正玩得起劲的两孩子吓得爬起来跑走了。现在的猫已经恢复了对人的信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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