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和壞人之間

 《儒林外史》裏的匡二,農家出身,父母皆爲社會D層。爲了謀生,他跟着家鄉的一夥商人到杭州做生意,他的任務是記賬。不料行情不好,半路失業,連回家的車費都沒有,只得留在當地靠測字勉強度日。一天,樂善好施的馬先生見他心無旁騖地坐在攤位前讀書,對他頓生好感,瞭解他的身世之後主動資助他一筆費用,讓他回到父母身邊。

年輕小夥子匡二回家之後,如同頂樑柱把搖搖欲墜的家庭給支撐了起來。他一邊勤勤懇懇地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一邊盡心盡力地侍奉臥在牀上的父親。這時候的他,用斯文禮節擋住來家裏鬧事的親戚,也用不多的魚肉讓老父親過上了相對幸福安穩的生活。放在當今社會,肯定也會吸引很多姑娘不顧貧窮地嫁給他,因爲相信他會是一個踏實肯幹、有責任感的男人,絕對不會胡作非爲。


的確,他深夜在廟裏看書時被經過的官老爺看中,一路順利地考上了秀才。雖算不上十分的風光,但也切實感受到了周圍人態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而且自己離上流社會也更近了些。要不是他的伯樂犯事,他會很快平步青雲。然而,爲了擺脫干係,他再一次離開故鄉,回到杭州。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匡二此番前往也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先是通過幫人編輯科考資料掙了一筆錢,又結識了會進行種種A箱操作的潘三爺。平心而論,這潘三因爲是熟人介紹對匡二還是很不錯的,給他好幾個掙大錢的機會。其中之一就是給G員子弟替K,用這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他娶到了一個妻子,成立了自己的家庭。


 命運繼續把他推向人生的頂峯,他舊時的伯樂無罪釋放,他再次回到老家參加科考,也毫無懸念地平步青雲。社會地位不一樣了,看問題的方式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春風得意馬蹄疾的他在有妻子的情況下迎娶白富美,在才學豐富的老者面前掉書袋,結果顏面盡失。對那個曾經多次幫助自己,而今被捕入獄的恩人潘三,他沒有選擇幫一把,而是自圓其說、避之唯恐不及地躲開,生怕給自己惹上麻煩。

 同樣一個人,在患難之中人品爆發,卻在一切如意時道德含污,這僅僅是偶然嗎?這匡二,豈不是像極了我們常說的鳳凰男?一無所有的時候,除了老老實實他別無選擇,既無利益會遭到破壞,也沒有作惡的能力。當社會資源朝他撲面而來時,他是處在一個誘惑環境中的,換作任何人都會動搖。我不喜歡這個人物,可是我也真的覺得吳敬梓把他寫得很真實,他似乎就是我們身邊的一個認識的人。好人和壞人之間,並不能進行簡單地主觀判斷。 2023年3月27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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