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榨喜劇 生活無處不即興
“給地球上最熱愛生活、最懂Yes And的你，給突破自我路上的勇敢者”——日前，彭耔棟領到了人生第一份最正式的結業證書，這是有着前國企司機、羣衆演員、吉他手等數十種職業經歷的他最珍貴的一份證書。當天結業的還有律師“火柴”、文藝IT男Alex、紀錄片攝像師成思、管理諮詢顧問QiQi、科研女如月等7位同學。對早已無數證書在手的他們而言，這份證書的特別之處在於證書上的那四個字：“突破自我”，恰如鮮榨喜劇工作坊創辦人李新寄語，“離開喜劇舞臺後，你或許仍是一名老師、研究員、企業主或者職員，但當你行走在人羣裏，你會像身懷絕技的高手或隱跡人羣的超人，因爲你已經具備了看待世界的獨特角度，以及面對世界的勇氣和手段。”7位同學一個月的即興喜劇培訓體驗經歷更讓人想起一句話：“如果我們儀式般對待生活，我們將發現生活本身充滿喜劇效果。”
看，這一羣隱於人羣身懷絕技的高手 前文中提及的證書，其簽發單位是鮮榨喜劇即興精品班。在“班主任”馬巖的認識裏，即興喜劇實在不太像一個藝術門類，而是每個人秉持的獨特視角和態度，精品班的目標是使經過培訓的學員能夠以不變的即興去應對多變的生活。 授課之餘，馬巖最大的興趣是在偏專業應用的訓練中觀察每個學員的變化，“每個人真的應驗了精品班的主題‘突破自我’。”爲期一個月12學時的精品班結業時，這位扔掉大型國企鐵飯碗的新喜劇人寫了一篇“結業論文”《給自己的禮物》，意即每個人通過即興喜劇，都找到了給自己最好的禮物。 在大家互相“吹捧”的“灌蜜”環節，有同學對“火柴”評價：“你是我見過的把理性和感性結合得最完美的人。”這大概是對律師往往冷漠嚴肅等刻板印象的最好修正。誰又知道，這個在精品班結業演出舞臺上淋漓盡致釋放自己的律師，第一次接觸即興喜劇時竟然會自卑。求學澳洲時，“火柴”曾創建過自己的大學話劇社，這也成爲他這次學習的障礙。馬巖一開始對他的認識是，“既有話劇演員的拘束，也有職業使然的嚴謹，是最難突破自我的一個學生”，但一個月的學習後，“火柴”成爲馬巖最膜拜的學生，“他是突破最徹底的一位”。 最讓馬巖意外的是Alex，一個看起來內向的IT工程師，幾期的學習後，由內而外散發着以前完全沒有的自信，竟然在後期的工作坊學會了搭訕、誇讚旁邊初識的美女。當初僅僅是爲了來“尋找活力激情”的Alex稱，更重要的是收穫了一種“無處不即興”的生活態度，能夠用更幽默的態度處理嚴肅的事情，也可以更好地掌控自己的情緒了。 成思，自稱“一個一直在追求理想生活狀態的吊絲”，算是馬巖眼裏的典型學員，“雖然外形帥氣，但由於不太會交流，給人做作僵硬的印象”。軍醫出身的他雖然從事相對開放的影視製作行業多年，但仍會在“見陌生人時緊張得放不開”。 如你所猜想，精品班的訓練之後，吊絲成功逆襲，開朗自然，算是對得起大家封給他的“萬人迷”美贊。 初見時給人“認真、內向又不太好接觸”印象的管理諮詢顧問QiQi，收穫的不僅是幽默感，“在工作中做公衆演講的情況，就與在舞臺上面對觀衆的情形類似，如果能夠在觀衆的注視下自然地運用形體動作和表情，就能做到與觀衆很好地互動，這對工作是大有幫助的。” 科研工作者如月的急脾氣在前半程基礎課程的能量級訓練時就凸顯了出來，馬巖觀察到她非常在意智慧博弈，喜歡在練習表演中耍點小聰明，但“即興喜劇本身不是智力挑戰，更偏重情商的培養，需要參與者更信任隊友，有效溝通並共建場景，所以如月聰明反被聰明誤”。可喜的是，經過幾次派對訓練之後，她開始樂意與隊友分享，並願意去信任隊友，她的收穫恰如馬巖所言，“對隊友的信任，就是對自己的鼓勵。” 當初“蠱惑”彭耔棟他們參加的理由很多，其中這一段對喜劇的煽情描述或許可以解釋他們後來的變化，“喜劇可以開發你的想象力、表達力，使你變得勇敢和自信，將你的魅力釋放到最大。更重要的是，你會學會傾聽和與人溝通的技巧，你會學會團隊合作，讓人與人的結合擦出奇妙的火花。” “冒險與自信”“傾聽的意義”“沉睡的能量”“口若懸河”“遇見未知的自己”等十節課的介紹之後，是精品班希望達到的學習效果：提高人際溝通技巧、快速應變、生活觀察、團隊合作能力…… 學員們首先需要逾越的第一關是“Yes And”，這是即興喜劇裏最重要的一條規則，包含兩個意思：接受和添加。Yes要求演員無條件地同意對方。只要簡單遵循這條規則，演員就會自然而然地被裹挾到一個目的地場景。And講的是添加，A給了一個信息，B在A的基礎上添加一個信息，然後C在B基礎上添加下一個信息。即興喜劇的故事形成的方式是人人都貢獻點子，如果你說“不”，等於是撇棄，對故事的建立有害無益。同學們分享“Yes And”之於自己的意義：那些在生活中更受大家歡迎的人，都是先去肯定別人的觀點，然後才表達自己的意見。“沉睡能量”則提醒大家：一個狀態始終很低迷的人，不僅很難去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在公共環境中也會比別人更難適應與融入…… 人人都有喜劇DNA 鮮榨喜劇工作坊，“第一家專業歐美喜劇表演培訓和表演機構”——如今宣傳頁上的這個介紹，遠沒有兩年前成立時的介紹更接地氣——“北京第一家平民喜劇俱樂部”。 彭耔棟所在的這個精品班並不算第一批鮮榨喜劇人。2010年5月成立至今兩年裏，每個週末他們都會開課，從剛開始的寥寥三五人到後來的報名者爆棚到需要限制人數，工作坊已經開辦100期左右的公開課，有千餘人粗淺瞭解並接觸到即興喜劇，職業五花八門，包括地鐵司機、公務員、軍醫、攝影師等。 李新相信，在趙本山、小瀋陽和郭德綱之外，喜劇可以有另外的形態，它既可以是高智商人羣的遊戲，也可以屬於普羅大衆，在農民和市民的生活之外，看到別的生活狀態，人人都有喜劇的DNA，人羣中喜劇的智慧火花足以點亮舞臺。5月27日的精品班結業演出舞臺上，記者也見識了什麼是“不叫觀衆撓牆尖叫的即興不是好即興”。 李新依然記得自己初做喜劇時，幾個不瞭解喜劇的朋友善意的“毒舌”，“你一個笑起來臉就像打了肉毒桿菌一樣僵硬的人，怎麼做得了喜劇呢?”在她眼裏，喜劇根本沒有門檻，“所有人身上都有喜劇的細胞。不需要貌美如花，也不需要能唱會跳、18般武藝俱全，只要能真實對待自己，對這個世界保持開放之心，對他人有理解力、有敏銳觀察力，能看到生活中的荒誕和幽默的人，就可以嘗試即興喜劇。”她和馬巖一樣，並不喜歡把即興喜劇當做一門高高在上的藝術，反倒戲言鮮榨喜劇工作坊做的是“喜劇民用試驗”，把藝術品更好地用於生活。 李新的初衷當然不是培養喜劇演員，學員身上明顯看得到的“自我突破”纔是她的本意。在一個喜劇接近零基礎的社會裏推廣即興喜劇的概念，其艱難可想而知，但必須承認的是，這個時代是喜劇推廣的最好時機，李新說，“就像十年前舞臺上連實驗戲劇都很少，但如今隨着中產階層的壯大，受高等教育的年輕人羣體增多，大家追求和接受的更多了。”爲此，她還曾爲學員們請來意大利假面喜劇的表演大師盧卡和美國南加州大學戲劇學院教授戴維·布里代教授純正的意大利假面喜劇。 公開課和精品班只是成熟後的鮮榨喜劇業務中最基礎的部分，要維持機構的可持續發展並且擴大影響力，最好的方式是開展實踐培訓。三年來，他們開展的內容有媒體節目策劃、企業培訓、公開表演、舞臺劇培訓等，合作過的品牌有英孚教育、寶馬MINI、戶外音樂節以及鳳凰衛視、東南衛視等電視臺，正在嘗試進行的還有參與電影拍攝。 隨着機構業務的逐步開展，李新承認開辦精品班是有“私心”的：招募更多適合做即興喜劇的人加入團隊。目前主要的講師小呂是曾經慕名採訪的記者，爲即興喜劇吸引後留下來學習，併成爲專職老師。包括李新在內，目前機構的核心成員不過5人，分別負責推廣營銷、商務拓展、教學等，吸引更多的專業愛好者加入參與越來越蓬勃的業務拓展，是機構的當務之急。
謝天謝地，即興喜劇來啦
2011年8月7日大概是鮮榨喜劇坊創立以來大家最激動的一天，因爲“終於有機會讓廣大的老百姓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東西叫即興喜劇”。這一天鮮榨喜劇的負責人李新正式參與由崔永元主持的中國第一檔即興喜劇節目《謝天謝地，你來啦》的首期錄製，負責全體演員班底和明星嘉賓的即興喜劇表演培訓。
我國的演員、編劇並沒有專業的即興喜劇訓練，而國外電視節目版權引進的洋節目《謝天謝地，你來啦》落地中國，首先面臨的就是這個水土不服的問題，這正是李新擅長的領域。她的任務除了給節目組“這並非一檔問答節目，節目的核心是即興”的定位建議之外，還需要事無鉅細地在最短的時間內做最即時即興的培訓。截至發稿，他們已經培訓了16期節目中的百餘位嘉賓。
其實李新他們並不喜歡把這個過程稱作培訓。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在上場前的兩個小時內，告訴《謝天謝地，你來啦》的明星表演嘉賓即興喜劇的基本原則以及表演技巧。不同類型的演員表現給李新的印象也各異，“程前的表演狀態最放鬆，跳場時，他會巧妙作出解釋，隨即融進下一段的表演。相聲演員賈玲則是一種信手拈來的隨性玩法，這與即興喜劇的宗旨一致。扮演一個地下工作者的賈一平，進入角色的態度非常嚴肅，體現了專業演員的良好素養和表演功力……”在李新看來，越是多元的表演方式，越能體現即興喜劇的魅力所在。
在給《謝天謝地，你來啦》做即興喜劇訓練時，李新也會向那些專業演員請教他們過去接受的喜劇課程有哪些。答案讓人有點沮喪。在我們的藝術院校表演課程裏，系統的即興喜劇教育一直是空白，僅限於大學低年級學生的粗淺涉獵。李新分析，學院派可能覺得即興喜劇難登學院大雅之堂，一直沒有正式編入課程教學裏，也可能表演門類就像武林門派裏有武當派、少林派等的高下之別，所以卓別林這樣的表演和實踐方式在國內比較少。
“從舞臺上表現出來的看，我們目前的喜劇大致只有以潘長江爲代表的丑角戲、四川的諧劇等，比較單一”，李新提倡多元戲劇教育，“就像少林派在哪個朝代都是主流，斯坦尼表演派在歐美哪個國家也都是主流，但是他們的戲劇教育依然很多元，學生可以根據不同的個性去選擇不同的體系學習。其實即興喜劇起源發展在法國，但是在美國一樣普及很廣。表演者大多有正式的職業，教授、管理者、IT工程師、語言學家、媒體人或者小店老闆等，業餘時間在即興喜劇俱樂部接受培訓並且演出，他們是普通人中的喜劇明星。而我們的教育和表演障礙就在於只認獨大的少林一派，不曾想其他的戲劇樣式單獨拎出來，也可以發展成崆峒或是峨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