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悠然 圖/網絡
1
麥子生在麥穗成熟的季節，她出生的那天陰雨密佈，她爸和她爺爺忙着在地裏趕收麥子。大雨滂沱，兩個人趕回去時，麥子已出生3個小時，正在熟睡。
麥子的爹李大軍湊到牀上看着躺在妻子身邊的小嬰兒，頭髮烏亮，皮膚被嫩，像他媳婦。
“長得真俊，像春桃。”他樂呵呵地扭頭對他爸媽說。有點遺憾，沒聽到孩子的初啼。
春桃虛弱地躺在牀上，孩子頭大，又是頭胎，生了4個小時。當時她心裏這怕，怕自己生不下來，怕自己會難產而死。她媽就是生她弟弟時大出血而死的。
她最怕的時候，李大軍不在她身邊，現在李大軍回來了，她累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麥子的奶奶說是個丫頭，給起個名字吧。
“就叫麥子吧。”麥子的爺爺說話，蹲在門口吸着旱菸，看着雨如簾子一般傾瀉下來。
半個時辰後，雨還沒停。麥子爺爺說：“早點睡吧，明天趕早還要繼續收麥，太陽出來得好好曬曬。”
2
麥子是喝羊奶長大的，春桃生下麥子卻沒有奶水，麥子餓得哇哇大哭，張着嘴，逮着春桃的奶頭狠狠吮吸，卻沒有乳汁來填飽她的胃。她一邊吸，一邊哭。春桃的眼淚一滴滴砸在麥子的臉上。
麥子的奶奶對春桃一臉嫌棄。生完孩子給春桃煮了6個雞蛋，殺了一隻雞，這些好東西進了春桃的肚子，卻一滴奶不產，那麼大倆奶子就是擺設。
麥子的哭聲吵得她頭疼，她一邊拿了錢去村東頭的老楊家買羊奶，一邊把門摔得山響。
這額外多出來的買羊奶的錢讓麥子的奶奶多了很多怨氣。進門3年才懷上，生個姑娘還沒奶水。越是漂亮的女人月不中用。
她把怨氣撒給了春桃，也撒在還沒滿月的麥子身上，“成天哭，餓死鬼投胎啊。”
麥子5歲那年，春桃跟人跑了，男人是一個幫着收麥子的麥客。
麥子記得媽媽臨走那天蒸了一鍋饅頭，給她紮了兩個小辮，還綁了紅色的蝴蝶結。媽媽說出去買點東西，讓麥子乖乖在家呆着。等爸爸他們從地裏回來，媽媽依然沒回來。
爸爸破口大罵“死婆娘，野哪去了？”
等到月亮升了起來，李大軍和爸媽拿着手電筒在村子裏田野裏轉了一圈還是沒春桃的身影。
第二天，李大軍就出了門，到了天色漆黑纔回來。麥子躲在門口，看到李大軍的臉比黑夜還黑。
3
麥子11歲，奶奶去世了。一屋子人都在哭。麥子卻有點高興。奶奶走了，以後再不能打她了。
奶奶在世的時候，稍不如意，就用擀麪杖打她，打在她的腿上、背上，累累的紅印子。嘴裏總是罵她賤貨，賠錢貨。
她知道，奶奶把對她媽的恨都撒到她身上了。奶奶罵她的時候都會提到她媽，說着骯髒的字眼，讓麥子擡不起頭。
因爲春桃的離開，李家被村裏人笑話。奶奶爲李大軍張羅續娶，別人家姑娘嫌他家窮，又帶着個女兒，都不願意嫁過來。奶奶就更恨春桃，都是春桃那個妖精毀了兒子的幸福，也恨麥子，她越長大，越像她娘，以後肯定也是個禍害。
村裏人也說麥子越來越像春桃，以後肯定跟她媽一樣，不安生。
4
16歲，麥子已經出落成大姑娘的樣子。身高一米六三，胸部如兩個水蜜桃臌脹着。有同學已經戴了胸罩，可是麥子沒有娘，沒人幫她買，她也不敢跟她爹說。走路的時候兩個水蜜桃就在衣服裏跳動着。
她最怕上體育課，老師讓跑步的時候，男生故意經過她身邊，“哇哇”的誇張叫着。
爲了不讓別人注意自己已經發育好的身材，麥子走路的時候故意含着胸，背也有些駝了。可是還是逃不過同學的指點和嘲笑。
麥子最喜歡冬天，把身體裹在厚厚的棉襖裏就覺得很有安全感。可是到了夏天，就無機可逃。她再怎麼含着胸低着頭，也藏不住發育良好的胸。
在學生的眼裏，胸大和風騷劃了等號。何況，麥子還有個跟野男人跑了的娘。
5
麥子被陳濤堵在教室裏的時候，正是麥忙放假的前一天。
有同學中午已經請假回家幫着收麥，剩下的同學也都在下午放學鈴剛一響起就揹着書包走了。
麥子在教室裏磨蹭了一會兒，她收到了一封情書，曾一航說在學校門口等她，她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辦。
曾一航是高二的學長，去年秋天剛開完入學典禮，上樓梯時有幾個男生故意擠她，用胳膊肘碰她的胸，是曾一航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人羣，護着她回到教室。
以後每次上完早操，曾一航都護着她上樓梯，雖然說話的機會不多。但是麥子知道，曾一航對她好。
可是她又很怕，那是個時候的早戀是被學校禁止的，女孩被喜歡，輿論卻會對女孩指指點點。麥子因爲母親的事情，自小被人非議，她比其他女生更怕別人的議論。
她故意在教室拖延，希望曾子航先走，以免見面了尷尬。陳濤卻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手襲向她的胸。
麥子徒然站起，用胳膊護着胸，“陳濤，你幹什麼。你再不走，我叫了。”
“哇，真的會彈啊。”陳濤伸手又要去摸。
麥子大喊救命。學校值班老師走過來，將兩人拽到了辦公室。
陳濤說麥子誘惑他，讓他摸她的胸。作爲學校教導主任的兒子，陳濤的話比麥子的話在老師面前更有可信度。
女老師對着麥子說：“作爲女生，你要自重。”
麥子跟老師解釋，老師嗤之以鼻：“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怎麼不見陳濤騷擾別的女生。”
6
麥子勾引教導主任兒子的事情很快在校園裏傳開了。
李大軍得到這個消息後，來學校接麥子，一個大嘴巴扇在了麥子臉上。“真是不要臉，跟你娘一樣。”
“幹了這麼丟人的事，還有臉上學。”李大軍把麥子的書包仍在地上，把她帶回家。
麥子輟學了，連她親爸都不相信她，學校裏誰會相信她呢。她收拾了行李南下打工，她爸也名正言順省下供她的學費，可以湊齊彩禮，娶鄰村的王寡婦了。
臨走的時候她只拿了歡喜衣物和曾一航寫給她的信。她長這麼大，只有曾一航在信裏對她說了那麼多讚美的話，只有曾一航說了喜歡她。
她還沒來得給曾一航答覆，只能帶着遺憾上路。
7
麥子坐着汽車離開這個生她養她的故鄉，麥田裏的麥子已被收割完，如她的內心一片荒蕪。
自此，她再也不想踏上這塊土地。
出門前，被風溼性關節炎折磨的無法下地的爺爺說，“去新疆吧，聽說你娘跟着人跑新疆了。別恨你爸，他也是心裏憋屈，有怨恨。”
麥子不想去新疆，她不要見到她娘，她人生的屈辱大部分來自她娘，她要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
麥子去了廣州，在一家製衣廠打工，工資低，強度大。有姐妹拉着她去東莞，說是那能掙大錢。麥子不去。麥子知道她們說的掙大錢是怎麼個掙法。她比任何人更珍惜自己的名聲，她絕對不能活成她媽那樣。
麥子是工廠里加班最多的人，也是小組裏獎金最高的人。她不談戀愛，也不出去玩，休息時間最喜歡看存摺上的數字。有了錢，她能養活自己，不會爲了錢跟誰，也不會爲了錢出賣自己。
8
20歲，麥子攢夠了10萬。她離開廣州來到西安，在大學城附件租了一個小店面開了一家花店，每天五點她去花市進花，大捧的玫瑰、桔梗、非洲菊、……，打理着這些花草，她的心情就會分外晴朗。
她的小花店9點就開門，晚上10點才關門。是大學城裏營業時間最長的花店。
她幫每個來花店選花的學生搭配花，告訴他們每種花不同的花語。選好花的學生臨走時，她都會“你認識曾一航嗎？”
曾一航曾在寫給她的情書裏說，以後他要考到西安的大學，讓她也考過來，他會送她最美麗的玫瑰花。
麥子在廣州的時候努力地賺錢，5年時間終於攢夠了足夠的錢。曾一航若考上大學，今年應該上大三，還有兩年時間，麥子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和曾一航相遇但她願意等，她還欠着曾一航一個答案。她想對他說“我願意做你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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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悠然 曾經的媒體人，現全職陪伴兩個孩子成長，正面管教認證講師。寫情感，寫育兒也寫故事。在紛雜的生活間隙，依然有仰望藍天的憧憬，文字或許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