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要死人了，” 江宸手指在方向盤上抖動，額頭豆大的虛汗落到了臉上，他嘴角抽動了一下，只聽見咣咚一聲，不知道撞到了什麼東西。
翁嗡嗡，手機頓時震動起來。
“還沒到嗎？”江宸剛接通電話就聽到徐林的咆哮。
“車子壞了，不知道撞了個什麼東西？真他媽的晦氣。”江宸語中帶刺，把氣都撒在同事身上。
今天夜裏江宸要回村參加老媽安排的相親，看來又要搞砸了。
“黑燈瞎火的，萬一撞到人可就麻煩了。明天新聞頭條可不要讓我看到你哦！”徐林完全不嫌事大。
“車子剎車不靈，我早上就給胖子打電話，讓他半夜到村裏修，這種黑心商販最好被車撞死。”江宸緊皺眉頭，語氣極爲不滿。
“你可真是運氣不佳啊，看來要在荒山野嶺裏過夜了。”徐林調侃到。
“幫我訂個房間，要不然真的要撒屍荒野了”江宸又接着說到。
“訂房間倒是可以，那相親的事，我替你去了，”徐林故意壓低了嗓子，一想到要泡妹子，臉上浮現出兩朵高原紅。
“隨便你。”江宸說話間，解下了安全帶，急忙下車，環繞四周。
“原來撞到了樹樁上，我還以爲死人呢。”他樂開了花，反而有些釋懷。
不對啊，明明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叫，也許是勞圖奔波的緣故，再加上耳鳴這幾天愈發厲害，產生的錯覺。
隱約間，他看到樹樁的前面是一個深坑，夜深風高的，也懶得去看了。
車子是要報廢了，一想到賣車的胖子那滿臉橫肉，擠眼賣笑的做派，他就來氣，當初強行推銷把這輛二手的汽車賣給他，還說終身保修。
看着倒是挺新的，5000塊錢撿了個大便宜，還能分期付款。小胖的三寸不爛之舌到底還是把江宸說動了。
真不該貪這個小便宜，早該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江宸自言自語。
徐林把賓館地址發給了他，他到了賓館正打算吼吼大睡，牀頭的手機倏然又震動起來，江宸一看，是徐林。
“我去，你真上熱搜了，這下麻煩大了。”徐林扯着嗓子說，隨後又發來兩張圖。
江宸點開一看，瞳孔頓時縮了一下，圖上的車子很眼熟，這不就是我買胖子那輛車嗎？
不過這時候街上已經燈火通明，圍滿了人，揹着手看着熱鬧，一輛電瓶車支離破碎栽在路上，出事者身體紋絲不動，腦袋扭曲，躺在在離車好幾米遠的地方，汩汩涌出鮮血，不知死活。
他膽戰心驚的點開第二張圖，沾滿鮮血的紙張也蓋不住他的名字“江宸，”而肇事者正是一名修理工。
不會真撞到人了吧。江宸想到那一陣尖叫，隨即甩了下腦袋。
“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要不是出了這事，我還真以爲這裏荒無人煙呢？”
“關老子屁事，自己販賣黑車，還潑老子一盆髒水。出了事也是胖子負全部責任。”
“管他呢，那個路段沒有攝像頭，剛買的車也沒來得及上車牌號，再說了叫江宸的又不是我一個，怎麼能賴到我頭上。”
嘴上這樣說，江宸心裏還是沒底。他想問個究竟， 徐林那邊沒回答，江宸看了下手機，電話還通着。
這王八蛋，可能是在樓下看熱鬧看過頭了吧。
2
深更半夜，外面聒噪的汽車轟鳴聲慢慢也歇了。江宸精疲力地撐着眼皮，正想睡覺卻聞到身上的汗臭味，無奈準備起身洗澡。
“嗡嗡嗡”江宸還沒找好換洗的衣物，手機卻亮起來。
“你好，抱歉久等了，修車工已經在路上。”是一個陌生男子打來的，聲音毫無生氣，沙啞至極。
江宸心臟頓了一下，腦子裏閃現出剛纔的車禍圖片。“我可沒讓你來啊。”聲音有點微弱的顫抖。
“謝謝，我車子不用修了。”江宸在房間裏來回走，莫名有些焦躁，但語氣卻很客氣。
“修理工不容易，希望理解一下。”電話那邊說着，突然停頓了一下，補上一句：
“這次我過夜路會小心一些。
江宸猛然腿軟了，一屁股摔在椅子上，好像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喪屍，跨在破碎的電瓶車上，拎着自己的工具包。
“真不用麻煩了，我......我把車錢都給你吧。”
“抱歉，這不符合行規。”
“況且......我們那邊用不着。”陌生的聲音沒有情緒。
江宸急了，慌不擇路：“給你臉了是吧！少給我裝神弄鬼的！滾蛋！”
然而電話那頭的人還是不惱，波瀾不驚：“抱歉，讓你久等了。”
“我已經到樓下了，麻煩您穿好衣服，同我過去修車。
江宸突兀站起來，眼眶欲裂，愣愣看着自己赤裸的身子，，隨即下意識看向窗外，一片黑暗，但他覺得，這十三樓的窗外，好像有個人在看着自己。
“你......你怎麼知道我沒穿衣服。”
“我看到了呀。”電話裏的聲音平平淡淡，但江宸聽着卻是一身冷汗。
“您是1305房吧，請開門。”
“我在死亡的路上等你。”
電話戛然而止。江宸卻完全沒覺得輕鬆，他驚恐地看着房門，好像即將有人要衝進來。
“砰砰砰！”沉悶的敲門聲響起，每一下都像砸在江宸的心臟上。
“我錯了！我錯了！”江宸神經崩潰了，猛然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砸在地上，嘴裏不停唸叨。
但敲門聲絲毫不減，反而愈來愈急躁，好像再不開門，外面的人就要破門而入了。
江宸眼睛紅了。不能開門！絕不能！他腦子裏瘋狂咆哮，眼睛看向陽臺。
“爬去鄰居房間！”江宸靈光一閃，賓館玻璃後面是相通的，他立即躡手躡腳攀出窗外......
五秒後，一陣慘叫撕裂夜的寧靜，隨即被一聲沉悶的墜地聲截止。
3
徐林撥開人羣，想要瞧一瞧街上的熱鬧。馬路上赫然倒着一位青年男子，腦袋超過扭曲的極限，血還在汩汩流着，儼然是沒救了。
徐林心頭拉扯了一下，目光呆滯，想起自己的親弟弟曾經也死於非命。
他嘆了一口氣，不忍繼續待下去，轉身要走，眼睛一瞟卻定下來，一張飄落在地上的紙條，正被風鼓動着。
鬼使神差的，他走過去蹲下，輕輕拉扯出來，瞳孔一縮，客戶“江宸，”赫然在上面。
他突兀想起剛纔和江宸的通話。難道這修車工就是被催着去村裏，又加以詛咒，才遭遇車禍？
他想着，便照了張張照片給江宸發過去，並撥通了電話。
.....
“關老子屁事，自己開車不注意，可惜了老子的車。”江宸的回答顯然在徐林的意料之外。
徐林愣住了，心頭涌上一陣鬼火，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語來接。
徐林不想過多言語，也不想再看到江宸。
再加上了江宸的相親妹子沒有看上他，整個相親過程，徐林都心虛不已，最後乾脆撂了一句，我不是江宸，是他的同事。
“是這樣，他今天有事，讓我來赴約。”徐林一個機靈，拉回思緒，嬉皮笑臉地迴應着。
吳倩很尷尬，甩了一句“臥槽，耍老孃呢？”
這句話把徐林嚇得不輕，現在的綠茶婊都擅長僞裝，不過這種人配江宸也不錯。
撞了人還坐視不理，真以爲世界上沒有報應了。徐林坐在牀上想了想，給朋友借了個電話，打給江宸。
他對最後一句頗爲驚悚，正好嚇尿那個慫貨，“我在死亡的路上等你。”
話說萬一他真開門，豈不露餡了，他在門口踱來踱去，還是不敲門了，打算打道回府。
.....
4
胖子把肥胖的屁股按在椅子上，焦躁地點了一根菸，又隨即碾滅。
這次賣了這個肇事的二手車，就完成了這個月的銷售額度，然後就可以放假了，自己已經和情人約好了度假，想到小情人曼妙的身材，胖子嘴一咧，臉頰上的肥肉頓時淹沒他的眼睛。
不過那輛車的剎車好像出了點問題，一直沒有修理好，江宸早上就打電話，說車子在老家農村，必須親自過去修，要不然欠下的錢，是不會給的。
他想了想，就把這件事交給新來的修車工小吳吧，這小子乳臭未乾，向來愛拍馬屁，這種機會，恐怕求之不得吧......
“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小吳連答應下來，隔着電話都看得到他一臉的諂笑。
“麻煩你了，”胖子滿臉的肥肉抖動着。
“看您說的，您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小吳受寵若驚。
到了晚上，他的小情人居然主動要找他約炮，已經在藍天賓館定好了房間。
一想到他的小情人正洗白白等着他，胖子急忙趕往藍天賓館，一路堵車等到達已經是三更半夜了。
好不容易找上門，他問小情人到底是哪個房間，電話裏卻傳來一陣抽噎，“就是上次那個房間啊！”
上次那個房間不正是1305嗎？他看到一個男子在門口踱來踱去，好像是剛從房間裏出來。好個狐狸精，居然揹着我勾引男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砰砰砰！”胖子敲門，有些急促。他分明聽到房裏有些聲音，但就是沒人來開門。
他更加不滿了，敲門力道越來越大......
卻突兀聽到一聲慘叫，以及重物墜地的悶響。
5
吳倩有些氣鼓鼓的，她這次答應哥哥相親成功，從此以後他就從良，做一個賢妻良母，於是她放棄了濃妝豔抹的妝容，打算畫個清爽的淡妝。她發誓這是她這幾年來，在臉上用時間最多的一天。
誰知道相親對象居然放鴿子，找了個朋友敷衍了事。一氣之下她打算不從良了，於是她撥通了胖子的電話。
賣弄風騷地說道，“我在藍天賓館等你。”這種陪人睡覺還能掙錢，不勞而獲的日子可真是舒坦。
“嗡嗡嗡”吳倩剛洗好澡，手機就震動起來。她莫名感覺心頭有些慌張。
“......你哥哥，死了。”電話那邊是父親疲倦不堪的聲線。
她頓時一陣眩暈，手機滑落摔成幾塊，不知道哥哥最後是不是也如同這般模樣......
吳倩家裏經濟條件很差，哥哥成績不好，便早早輟學，年紀輕輕就闖蕩社會，打了幾份黑工，賺的錢十有八九都寄給了家裏。
“做哥哥的，就是要保護妹妹呀。”，每次不安時哥哥總是這樣安慰他，他在這城市裏做修車工。
知道了吳倩被包養的事，硬是瞞着爸媽給介紹個對象，勸她棄惡從良，沒想到還沒有等她從良，哥哥竟然就......
電話那頭母親躺在牀上呻吟着，父親坐在一旁，腳下落滿了菸頭。
“哥哥的屍首呢？”吳倩怔怔問到，她不敢哭，怕更加刺激了母親。
“警察要調查，現在還領不回來。”父親木然說着，好像是在講別人的事，嘴裏狠狠吸了口煙。
“你甭擔心了，家裏有我。”他緊接着說，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吳倩心頭很空，眼前的一切好像在做夢，沒有一點真實感，她想要哭，又不敢讓父母聽到，只好摟着被子，哭個痛快。
這時候電話響了，是胖子打來的，問她在哪個賓館等他。
她傷心至極，也忘了是哪個房間，她隨口回覆一句，就是上次那個房間啊。
她把哥哥的照片從包包裏取出來，點了兩個蠟燭，又捏着兩個杯子，安放櫃子上。自己則乾脆坐在地上，對着照片裏的男孩灌下兩口酒，仰頭的瞬間眼淚就落下來了。
“砰砰砰！”吳倩怔了一下，隨即判斷出是隔壁有人在敲門，很急的模樣。
吳倩剛拉回思緒，猛然聽到隔壁陽臺窸窸窣窣起來，好像有人躡手躡腳的做着什麼。
她剛想立起來看一下，倏然一個黑影從隔壁陽臺竄出來，藉着搖曳的燭火她分辨出這是鄰居的臉。
男人神色慌張，看到吳倩驚了一下，連忙要道歉：“對不......”話沒說完，目光猛然看到櫃檯上靜悄悄的照片。
他倏然劇烈顫抖起來，好像看得什麼鬼怪，沒等吳倩開口問，竟是掉頭想跑，腳下一空，跑入黑漆漆的深夜裏。
一聲慘叫撕裂寧靜，隨即被一聲悶響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