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在街邊的手推車上，買了一盆很大的山茶花。
還都是雙生花苞，四散着綴滿枝頭。
山茶據說好養活，賣花的人叫價四十五，被我還到三十，就這麼抱了回去。
提了它去看外公外婆。
外婆把橘子和桂圓乾放在淺金色瓜子盤裏給我，我抱着盤子偎着火爐和她聊天兒，聽她說着家長裏短的事。
她許久沒有回過家，七八年的時間都在外地。
此番回鄉，物換星移；有的人老了，有的人變了，有的人病了，有的人走了。
02
我和外公一起去種茶花。
泥土黝黑松軟，他先挖出一個坑。
然後剪掉山茶根部包裹的塑料皮子，輕輕托起花放下。
再三調整方向，直到露出來的那一邊，錯落有致，端正秀氣，才推着土埋起來。
埋好了，他給花澆水。
我看了看四周，想起以前的小院子。
我讀初中時，就住在這裏。
那時候院子這一邊還是土做的房子，養了豬，羊，雞，鵝，兔子，種了梨子，栗子，柿子，桃子，枇杷樹，樹下有薔薇和紅芍藥，印象中芍藥只開了一次，薔薇總是綴滿牆壁。
冬天我們坐在牆角下曬太陽，夏天擡竹牀出來盛涼。
外公總有閒情逸致，又極愛惜自己的家。
植物經他手，給料理得好好的，房子經他收拾過，住起來妥帖舒服。
後來他和外婆一起隨舅舅去了外地。
老房子逐漸荒廢。
院子裏爬滿野草，樹上的果子隨路過的行人攀折採摘。
這次回來，外公請人把院外的地鋪了水泥。
連帶着裏頭的院子也經過一番修整，清理掉蔓生的野草，留下牆邊一道縫隙種花。
又去拖來許多個青泥大花盆，品相好的種植物，不好的被擺在牆邊種姜蔥蒜等作料。
我帶來的山茶花，被種在了大門口的盆裏。
03
房子裏有電磁爐和天然氣，但我們都更喜歡吃土竈燒出來的飯菜。
晚上，外婆先把肉從冰箱裏拿出來解凍，切成片，用鹽稍微醃製。
挑幾個青脆蘿蔔，一分爲二切成片狀，用冷水洗過，先放在一邊。
再準備青椒，薑絲與蒜末。
削幾個紅薯，與飯一起蒸。
外婆先做紅燒肉，用剩下的油炒軟蘿蔔，倒進電熱鍋裏燒湯，再下青椒與豬皮爆炒；順便熱切一份滷蛋，一份香油蘿蔔絲，最後再蒸紅薯飯。
她做飯麻利爽快，不太放佐料，簡單的油過一過，也就很好吃。
曾飽嘗過人間煙火氣而爬滿皺紋的雙手，怎麼做飯都不會太難吃。
04
外公外婆操勞了一生，孩子們像雲，飄散各地，去看不同的風景，在不同的地方停留；他們留在了原地，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也曾跟隨孩子遷徙，可終歸是要回到這裏，回到這個小小的院子，所有開始匯聚於此，便想要所有的故事於此處結束。
猶如一盆花，枯萎後靜悄悄地飄落於滋養它的泥土。
而我想要他們老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讓我可以有時間，多回來幾次。
帶點什麼東西來，又一次將這個院子填滿。
吃外婆做的飯，再聽他們聊聊最近附近發生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