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孽,家有四個腦癱兒

文/一夕一曉

林棟的妻子先後爲他生下兩對雙胞胎兒女,然而,他的人生卻因此而徹底改變。本文爲作者採訪所得,爲方便敘述,以第一人稱寫成。

1

我叫林棟,80後,河北武安人。我父親做點小生意,在當地有一家超市,母親是初中老師。姐姐和妹妹都在我們當地的事業單位上班。

我從小沒吃過苦,天生不安分,大學畢業後進了堂哥在武安開設的投資擔保公司做客戶經理。那幾年,投資擔保行業是一片藍海,堂哥想擴大公司規模,需要資金和人才。我頭腦靈活,又擅社交,他便拉我入夥,我成爲公司副總。

天時地利人和,短短几年時間,我賺得盆滿鉢滿。圍繞在我身邊的女人不少,樑小瑩是其中一個。她是湖南人,比我小几歲,老家在山區,比較閉塞落後,家裏人還重男輕女。這個丫頭,有股倔勁兒,高考填報志願時,選了個離家十萬八千里的河北高校,大學畢業後就留了下來。

她是我的客戶吳瑞的助理,因爲工作關係,我和她慢慢熟悉了。我也算是閱歷豐富的人,但樑小瑩這種勁兒勁兒的,還是頭一次遇到。很快,我們就戀愛了。

與樑小瑩一同生活後,她將我獨居的房子收拾得纖塵不染。對我,她也非常盡心,從衣着到飲食,照顧得周到體貼。她的到來,讓我的生活有了溫度和煙火氣息。

家人原本擔心我們門不當戶不對,見我被樑小瑩照顧得這麼好,也沒再說什麼。2010年,我們奉子成婚。第二年春天,樑小瑩早產,提前三週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樑小瑩生產後,我們就搬到父母家住,方便照顧。

金錢,事業,漂亮老婆,雙胞胎兒子,我統統都擁有了,簡直達到了人生的巔峯!

每天上班前,我都會先抱着兒子們逗一逗,和他們說很多話,教他們叫“爸爸”。樑小瑩在一邊揶揄我:“傻里傻氣的爸爸。”這倆兒子,是真可愛,還特別乖,很少哭鬧。

轉眼間,兩個孩子都快5個月大了。我心花怒放,幻想他們拉着我的手爭先恐後地喊我爸爸的模樣。

但媽媽的感受完全不同。她好幾次避開樑小瑩跟我說:“你不覺得,咱家大寶和小寶,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我哭笑不得:“媽,我的兒子當然跟別人家的不一樣。”

有一天晚飯後,我們仨推着倆孩子去小區兒童樂園遛彎兒。媽媽全程盯着別人家的嬰兒車,拉着我耳語:“俗話說三擡六坐八爬,這倆孩子都5個月了,咋還不會擡頭?可你看別人的。”

是呢,別人家的寶貝不是哭聲洪亮,就是一逗弄就興奮得嘴巴冒泡泡,還手舞足蹈。我們家兩個,不管怎麼逗弄,他們都能穩如泰山。這樣也挺好,有大將之風。

遛彎完回到家,樑小瑩一臉不高興,給孩子兌奶粉,也是摔摔打打的。估計是媽媽私下跟我說孩子有問題,被她聽到了。我趕緊湊到樑小瑩跟前插科打諢,她拉長了臉,氣呼呼地說:“我的孩子,怎麼有問題了?孩子早產三週,本來就比別的孩子瘦小體弱……”

媽媽也是哪壺不開提壺。她給小寶餵奶時,故意在小寶眼前晃奶瓶,說:“你看,小寶的眼神都不跟着奶瓶走。別人家孩子,看到有東西在眼前晃,直接就上手抓了。”

樑小瑩直接懟我媽:“媽,您這是什麼意思?”媽媽趁勢說:“我是擔心孩子,讓你們最好帶孩子去醫院看看,放心些。”樑小瑩衝進房間翻出體檢資料,一把摔到我媽跟前,哭道:“孩子滿月體檢,各項指標都正常!媽,我是出身不好,窮山溝來的,您覺得我配不上您兒子我認了。現在孩子好好的,您非要說他們有病?”眼看世界大戰要爆發,我趕緊勸架。


2

樑小瑩有點倔,我媽更執着,天天跟我叨叨帶孩子去醫院。她說多了後,我心裏也有些不痛快:我的兒子,跟別人比,就那麼差?我甚至漸漸理解樑小瑩爲何要爲此跟媽媽起爭執了。就像當初我媽覺得樑小瑩配不上我一樣,樑小瑩作爲母親,當然也不喜歡別人說她的孩子不好,特別是,那個人是她的婆婆。

到孩子一歲多時,我和樑小瑩看到別人的孩子開始叫爸爸媽媽,能坐能走時,而我們的孩子還啥都不會時,這才慌張了。我們趕緊帶孩子去醫院檢查。結果,兩個兒子全被確診爲重症型腦癱,並且我們已錯過最佳干預時間。

兒子的診斷結果,將我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我指責樑小瑩不聽人勸,耽誤時間延誤了病情。樑小瑩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我怎麼知道會這樣……”

我和樑小瑩帶孩子去北京看遍專家。專家告訴我們,兩個孩子都錯過了最佳干預時間,康復治療也只能恢復部分功能,這一生,他倆都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自從孩子被確診爲腦癱後,家裏就再無寧日。媽媽和樑小瑩爭吵不休,我只想置身世事外卻又不能,真的快崩潰了。那段日子,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在家裏,我的脾氣一點就炸。而樑小瑩還整天疑神疑鬼,覺得我爸媽嫌棄她,要我保證不會拋棄她。我快瘋了。

我在北京諮詢過醫生,早產兒患腦癱的概率比較大,但是一般在滿月體檢時能檢查出來。我正有火沒處撒,這麼大的醫療事故,我必須讓醫院給個說法。一怒之下,我將醫院告了。

2012年年底,法院一審判決,醫院承擔30%的責任。這個結果,我不滿意。醫院也不幹,聲稱初生兒檢查不出腦癱症狀的概率在醫學上是存在的。於是,我們各自上訴。

不到一年時間,兩個孩子的治療費用已花去近百萬。而腦癱孩子的康復之路漫長,未來的花費更是個無底洞。我必須得賺更多的錢,才能扛下兩個腦癱孩子的治療費用和未來。

我一直比較謹慎,爲了防範風險,公司的業務規模一直控制得比較小。爲了兒子,我不顧堂哥的阻攔,冒險擴大了規模。然而,調整不到一年,因爲整個行業開始走低,我的公司也跟着迅速坍塌。

我一下揹負近兩千萬的債務。堂哥也被我連累,欠債一千多萬。所有投放了資金在我們這裏的親友,都鬧翻了臉。有天晚上,我回到家,爸爸直接遞給我一張銀行卡,說:“我把超市盤出去了,你先拿去還債。”這家超市,是爸爸一輩子的心血,現在,就這樣被我毀了。

3

事業失敗,身背鉅債,家裏又一地雞毛。我真是腹背受敵。有天晚上,樑小瑩突然告訴我,她懷孕了。我一聽,頭皮發麻:“我們現在這樣,哪裏要得起孩子。我帶你去醫院打掉吧。”

樑小瑩拼命搖頭,眼淚直掉:“不,我要生下這孩子!”不管我怎麼說,樑小瑩都是一句話:“我們要有個健康孩子,否則,將來我們不在了,兩個兒子好歹有個照應。”

我正欲反駁,父母卻突然冒了出來。爸爸又哭又笑,抹了一把臉,說:“小瑩又懷上了?好,是好事。”媽媽也跟着附和:“我和你爸沒嫌棄過大寶小寶,但也想你們有個健康孩子,這個家也纔有點希望。我們倆老一直想勸你們再生一個,又怕惹你們傷心,不敢開口。”

三比一。我實在沒精力跟樑小瑩爭吵,更加沒辦法違逆父母的意思,傷他們的心。我頂着經濟壓力,請了兩個保姆幫媽媽帶孩子,讓樑小瑩安心養胎。樑小瑩做孕檢,又懷上了雙胞胎。我們又驚又喜又害怕,絲毫不敢怠慢。

2014年夏天,樑小瑩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初生兒體檢,一切正常,一家人都鬆了一口氣。孩子滿月後,我和樑小瑩帶孩子去體檢。那天,爸媽目送我們出門,叮囑我們道:“放心,啥事兒也沒有。”我從出門開始,就將各路神仙菩薩都拜了一遍,然而,女兒也被診斷是腦癱!

我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一到家後,我就對樑小瑩發難:“你們家是不是有基因方面的缺陷?結婚到現在,一提回你家,你就推三阻四。我唯一去的那次,還沒待兩天,你就急吼吼地要回來。你到底隱瞞了多少事?”

樑小瑩賭咒發誓:“我家有雙胞胎基因這事兒,我確實沒有告訴你。但我們家族裏從來沒有出現過腦癱,我也想知道,爲什麼我的四個孩子都是腦癱?”

因爲孩子,我和樑小瑩動不動就吵架。媽媽恨不得每天以淚洗面,爸爸則放下老臉幫我籌錢給兩個孫女做治療。

公司本來就維持不下去了,我乾脆直接關了,專心給四個孩子治療。兩個女兒是輕症腦癱,經過四個月的康復治療,花去二十幾萬後,效果不錯。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4

儘管女兒的治療效果好,但我已經身心俱疲。樑小瑩的情緒已離崩潰不遠,我好幾次撞見她深更半夜在兒子房間裏哭。她還對保姆挑三揀四,動不動就懷疑我爸媽對她有意見。漸漸地,我不願意回家,還出軌了。

很快,樑小瑩得知我有外遇,怒不可遏。要強的她向我提出離婚。我疲於應付,一口答應了。家裏已經被債務和孩子們的鉅額治療費掏空,我想辦法湊了一筆錢給她,夫妻共同債務,我一個人承擔了。

四個孩子,她要了兩個女兒。離婚後,樑小瑩帶着她們回了湖南老家。

一身債務,兩個腦癱孩子,我的生活糟糕透了。有好幾次,我陪兩個兒子做康復訓練,聽着他們含糊不清地叫着類似“媽媽”的音節,淚如雨下。

樑小瑩要教會4歲的腦癱兒子喊“媽媽”,該付出了多少心血。而這樣的母親,在兩個兒子心中,該多有分量。我的兒子,還是要媽媽的。而兩個女兒,她們也應該有爸爸。經過慎重思考,我打算復婚。

做好決定之後,我給樑小瑩打了電話,請求她回來。樑小瑩卻一再拒絕了我,並告訴我,她有了新男友,我只好死心。

兩個孩子的治療費用一直居高不下,治療效果卻不佳。我真的絕望了。那段日子,我猶如行屍走肉,每天渾渾噩噩,直到偶遇從前的客戶吳瑞。

聊過才知道,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半年前,吳瑞所在的公司面臨倒閉,她在第一批裁員名單裏。當時,她離婚了,還帶着孩子。我也將自己的苦水倒給了吳瑞。

我和吳瑞兩個倒黴蛋,有空就吐槽自己的生活,給對方打打氣,也交換近期有沒有遇到可以跟進的項目。時間一久,兩顆被生活扎得千瘡百孔的心,越靠越近。我們戀愛了。

兒子的醫療事故官司,真是場持久戰。爲此,我和樑小瑩還有聯繫。她也算是個不錯的媽媽,隔幾個月會帶兩個女兒回來住幾天,她看看兒子,也讓我見見女兒們。

2015年底,她再次帶着女兒回來看兒子。一天,我和她正在給兒子按摩腿,吳瑞的電話打了進來。我毫無避諱地跟吳瑞聊了起來。樑小瑩問:“是吳瑞?你們倆在一起了?”我“嗯”了一聲,樑小瑩便沒再說話,繼續埋頭給兒子按摩。春節前,她帶女兒回了湖南。

2016年9月,醫療糾紛二審判決下達,法院判決醫院存在過失,負40%責任,賠償四十五萬元。樑小瑩得知這一結果,在電話裏又哭又笑,我心頭一動,提議道:“你也是孩子們的媽媽,他們的判決書,你一起來領吧。”樑小瑩很快就帶着兩個女兒來了武安。

我們一起去市法院領取了判決書,樑小瑩突然說:“林棟,我們復婚吧。兒子的媽媽只能是我。他們都是腦癱,哪個後媽會對他們盡心?”樑小瑩的考慮,不是沒有道理,但吳瑞不是別人。

“吳瑞你熟,她的爲人你也最清楚。她跟我在一起時,就知道孩子們的情況……”還沒等我說話,樑小瑩卻搶白道:“你之前不是想復婚嗎?爲了兒子,我同意。”

我一下懵了。我之前,確實想爲了兒子跟她復婚。但時過境遷,復婚不可能。考慮到吳瑞從前是樑小瑩的上司,在她住在家裏陪兒子的那幾天,我都儘量避免跟吳瑞見面。哪怕是打電話發微信,也都避嫌。

誰知道,樑小瑩居然帶着女兒在家長久住了下來,回湖南的事隻字未提。不止如此,她還每天早起給家人做早飯,家裏也被她收拾得乾淨整齊。對我父母,言語溫柔,簡直脫胎換骨。

5

有一天,父母突然一起找我,說:“我們以前對小瑩確實有不少怨言,後來一想,她脾氣不好也是給孩子們的病鬧的。如果你們復婚,孫兒有了媽媽,我們也能見到孫女。”

父母前腳剛走,樑小瑩後腳就來了我的房間。她單刀直入:“林棟,我跟你離婚,是氣你出軌。你打電話求複合,我有男朋友確實不假,但我找人就是想故意刺激你的。我們都爲人父母了,別繼續鬧了,復婚,好好培養孩子。我看了好多例子,腦癱的孩子考上名牌大學博士的都有。”

樑小瑩的這番話說得很動情,可我心裏的人卻是吳瑞。樑小瑩聽後,默默走開了。

2016年10月中旬的一天傍晚,我回到家,發現樑小瑩不在。我媽說她有事,安排好保姆照顧孩子後,就出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樑小瑩每次來看兒子,都是全心陪伴兒子。今天,有點反常。晚上八九點時,我接到吳瑞的電話:“林東,快來城南的大排檔,樑小瑩喝大了。”

我趕到的時候,吳瑞正和她的男性好友黃皓哲手忙腳亂地伺候醉酒的樑小瑩。這場面,太詭異了。見我到了,吳瑞立即讓黃皓哲開車送我們回去。路上,樑小瑩滿口胡話,哭得稀里嘩啦,說自己命苦,從小被欺負,被公婆嫌棄,生的四個孩子有問題,還拉着我喊我的名字。

到家後,我和吳瑞將樑小瑩攙扶回了客臥,吳瑞轉身就走。我連忙追了出去。一直到了樓下,吳瑞突然對我破口大罵:“你個騙子!我以爲你是個有作爲有擔當的男人,沒想到有了樑小瑩還出軌,有了我還念念不忘樑小瑩,你既然想復婚爲何還來撩我?”

爲了挽回吳瑞,我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道:“那都是啥年代的事了?”“那這些事就都是真的了?”吳瑞丟下我,跑了出去。我一路追着她跑到一家水果超市門前。黃皓哲看到後,攔住了我,指着我的鼻子責罵我:“你就是個壞坯子!跟前妻糾纏不清,身上背鉅債,家裏兩個腦癱孩子,還來坑吳瑞!”

我急了,跟黃皓哲發生口角。黃皓哲的嘴皮子上下翻飛,吐出來的全是羞辱我的詞。很快,圍觀的人涌了過來。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開始竊竊私語,對我指指點點。我羞愧得想逃。可黃皓哲還沒停下的意思,他身後不遠處的吳瑞,別過臉根本不理我。

我不知怎麼了,腦袋發脹,雙耳轟鳴,眼前的人和旁邊的水果店,都變形了。我像被上了魔咒一般,不假思索地拿起水果店門口的一把水果刀,一下捅進黃皓哲的腹部。他瞬間倒地,鮮血也順着他捂着傷口的指縫涌了出來。圍觀我們吵架的人羣,有人大聲尖叫:“殺人了!”“快報警,打120……”

我手中拿着傷人的刀,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林棟!”人聲嘈雜中,我聽見吳瑞喊了我一聲。與此同時,我就被人撲倒在地。我拼命掙扎,但怎麼爬都爬不起來。我想起兩個越長越胖,眼歪嘴斜的兒子,他們還要繼續做康復治療。兩個女兒兩歲多了,能清晰地喊我一聲爸爸……

很快,我聽到了警車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那天后,我住進了看守所,跟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繫。家人不能見,也沒人給我找律師,我萬念俱灰。

6

在看守所待了大概兩個月後,我被檢察院提起公訴。我這才知道,爸媽爲我湊了20萬元賠給了被害人,被害人出具了諒解書。20萬!這筆錢,一定是爸媽到處去借的。我百感交集。

2017年2月,案子開庭審理。我只看到了坐在旁聽席的姐姐。爸媽沒來,樑小瑩沒來,吳瑞也沒來……我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緩期三年執行,2017至2020年間,我必須每月按時到武安市司法所報到,平時不準離開武安市。

被關了一百多天後,我終於回到了家。可家裏,只有姐姐和兩個保姆在照顧四個孩子。我疑惑地問:“爸媽呢?樑小瑩呢?”姐姐眼淚嘩地流了下來,告訴了我所有的事情。

我被抓後,派出所就通知了爸媽。爸爸一聽到消息,當場心梗發作,被送到醫院搶救。樑小瑩又醉酒未醒,我媽手忙腳亂。妹妹趕去醫院,姐姐來家裏照顧孩子們。之前,因爲投資失利的事,姐夫和妹夫都對我意見頗大,加上兩家都有孩子,工作也忙,自我和爸出事後,整個家就靠樑小瑩撐着。

爲了積極賠償,獲取被害人的諒解,媽媽每天奔波在醫院和找親戚借錢的路上。我之前的公司虧空了親戚的錢,好多親友都鬧翻了。我家已經垮了,還有兩個無底洞,根本沒人肯借錢。這時,樑小瑩主動提出,她拿15萬出來。我媽感激不盡。

意外的是,樑小瑩得知吳瑞要拿錢幫我,居然直接衝到吳瑞家,堅決不允許她插手不說,還隔三差五去吳瑞家鬧。吳瑞是單親媽媽,有父母有女兒,也要過日子。她不堪其擾,也怕妨礙我的官司,主動單方面提出與我分手,也不會出錢幫我。

媽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終於湊了十萬,交給了樑小瑩,讓她去處理賠償事宜。誰料,那天樑小瑩出去後,就沒回來。爸爸住院,媽媽一人在醫院照顧,姐姐和妹妹每天輪流抽空回來幫保姆照顧孩子。

姐姐和妹妹打電話發微信,可樑小瑩卻像人間蒸發一般。“那後來和解的錢呢?”我疑惑地問。姐姐苦笑一聲:“知道樑小瑩把錢帶走了,我們也沒功夫和精力去追究。媽媽把她的首飾變賣了,我和妹妹四處找朋友和同事湊錢。”

姐姐沒講完,我就泣不成聲。聽我蹲在地上哀嚎,兩個女兒跑過來,一左一右抓着我的胳膊,甜甜地喊:“爸爸,爸爸不哭。”兩個兒子不明真相,圍過來“啊啊啊”地湊熱鬧。

我擦乾眼淚,洗完澡換了身衣服,就帶着兩個女兒去了醫院。在病房,爸媽見我進來,喜極而泣。媽媽趕緊上來,捏捏胳膊敲敲腿,沒發現異樣,笑着說:“嗯,沒事兒。”

我嘲笑媽媽說:“媽,你還當我是小孩摔了一跤嗎?”爸爸瞥了一眼媽媽,附和我說:“就是,你兒子都那麼大人了,你看你……”

7

爸爸自入院以來,病情幾次反覆,直到我的案子有了眉目,狀況纔好了些。我看着他深陷的眼眶和雙頰,鼻子酸酸的。媽媽拉着我的胳膊,讓我坐下跟爸爸說話。我注意到,媽媽的那雙手光禿禿的。以前風光的時候,上面可是掛滿了玉鐲、寶石戒指……

從頭開始,說起來輕巧,但執行起來,相當艱難。我從看守所出來後,每天只敢待在家裏。當時,朋友虎子他們開發了一款遊戲輔助軟件,需要網絡市場銷售。他想到了我,讓我幫他在網上銷售。

活着就要吃飯,家裏還有四個孩子,其中兩個孩子得持續治療,我還得爲他們的將來做打算。我消沉不起,忙碌的工作,或許能幫我克服抑鬱。我想着,不用出門,不用見人,便同意了。

我接受了虎子的好意,做了一名網絡銷售。我這顆經商的腦袋還沒腐朽,東西賣得不錯。現在,我靠着父母的養老金和姐姐妹妹的幫助,以及賣遊戲的收入維持生活。

我們的日子捉襟見肘,但我的心態慢慢趨於平靜。不管生活多艱難,我都會繼續爲兩個兒子做治療,培養好兩個女兒。我甚至要等待一個機會東山再起,給兩個兒子一生安穩,給兩個女兒最好的未來。

前幾天,我從市司法所報道回來時,正是晌午。我洗了手正準備做飯,母親把孩子們交給保姆,攔住我說:“今天是你生日,你就別下廚了,媽給你做碗長壽麪。”

我這纔想起,我已經36歲了,不知不覺間,我竟然走過了前半生。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

本文首發:真實故事在線 作者:李曉,筆名:一夕一曉,來自中原,一枚女中青,只願過自己快意的人生,愛最好的人,寫最暖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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