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

你在哪兒?

她忽然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楊發來的信息。這時她正坐在廣場的第五層臺階上,寂寥的看鴿子在暮色中圍着燈塔盤旋,影影綽綽的伴侶挽着胳膊漫行。天已黃昏,迷茫就像突如其來的夜色一點點把她包圍。

她還年青,卻像一個孤獨的老婦人。每天,她守着太陽,守着風,守着送進校門的孩子,守着她的窗。這便是她的宿命。


亞馬廣場。

出於禮貌,她給楊回覆了信息。

兩隻白鴿落在不遠處,耳鬢磨廝。該歸巢了。

還不回家?

楊問。

再呆一會兒,喜歡黃昏。

她回覆。

她站起來漫步,圍着廣場一圈一圈,像個裝滿心事的少女。

她想起漢代才女卓文君的故事。

卓文君,沉迷於司馬相如的情感中。雖然他三番五次地負她,但是她,依舊跟定他,深愛他。在他離開之後,刻骨銘心地懷念他,一生情願爲他寫下情感真摯的詩篇,只爲他一人而寫。

於是便有了流傳卓文君所作的一首非常淒涼的《雨霖鈴》:

風雨悽切,對古道亭,青空萬丈,問君何處無緒。

只數情,留戀處,芳草無聲。

心酸頭昏淚眼,無人來牽念。

念去郎,萬里煙波,朝霧漫漫隨波盪。

多情自古難別離,怎堪那,冷落愁滋味。

曾經鳳凰何處?鳳求凰,已是回憶。

黃花已落,此時良辰有怎奈何?

總有那刻骨英情,又對何人說?


卓文君如此沉迷於一個人,沉迷於一段情。

一生是喜,亦是悲。

她不由得心生悲涼,難道她一生也註定這樣爲一人沉迷。

這時楊突然站在她的面前,手抄在風衣兜內,衝她笑着。他身上有一種成年男人成熟的氣味還有散發不盡的菸草味。讓她產生一種幻覺,想像小情人一樣撲向他,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但,她不能。他只是她的朋友。也可能是熟悉的陌生人。

這麼巧,我剛好路過。楊微笑。

上車吧,捎你一段路。就像老朋友一樣,楊很自然的說。

楊的車就停在路邊。

那天,她走進了一家設計培訓工作室,她想學習設計。楊是設計師也是培訓工作室的老闆。楊坐在那兒和她聊了半天,又加了她的微信。

從微信上他們熟悉起來。

她沒有做他的學生,但楊有時會發一些設計的繪圖學案給她,讓她觀摹。楊說她的身上自帶藝術的靈氣,這樣的女子極少見。

坐在他的車內,他身上的菸草味愈加濃烈,他放起了Staring At You,那是她喜歡的一首英文歌曲,激情的調子在小小的空間瀰漫。

她閉上了眼睛。

她的思想似乎有些遊離地飄起來,在可怕的被魔引誘着飄離,離現實愈來愈遠,前面的人在向她伸着手。來吧,妞。抓緊我,讓我給你溫暖給你愛撫。

她想起倩,她從小的閨蜜倩。十年沒有見倩了,挺想倩的。那次她回家,向家人打聽倩。媽媽說,倩在一家酒店作收銀,和老闆好上了。後來懷孕了又生了一個男孩,有一歲了吧,也不知是她老公的還是那老闆的。

倩沒有離婚,因爲她長得很漂亮,她的老公不和她離。依舊在一起過,只是名聲從此不好了。別人看她的目光讓她擡不起頭,她回孃家的次數也愈來愈少。

媽媽又說倩開了一家大型超市,兩層。就在XX路上,離她的住處不遠。

倩讓她想起曾經看過的范冰冰主演的影片《蘋果》。

她一次也沒有去找倩,雖然聽說倩離她不遠。她害怕看見倩,倩一定變了。記憶中留着齊留海清純的倩一定消逝不見了……

恍惚中過了一個拐彎處,前面燈火闌珊處的高樓便是她的家了。楊在路邊停下了車,爲她打開車門。她客氣的說謝謝。在她下車的一霎那,楊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沒有預料的她一下子不小心跌進楊,她感到一陣眩暈,一種男人的氣息撲鼻而來。不久前她寫過一棵櫻樹:凝視着一棵櫻樹,她青瘦的身姿孤單的佇立着,她的皮膚已經逐漸乾枯,但她的靈魂依然鮮活。當春風來過,輕拂她被寒冷日漸風乾的每一寸肌膚,綠色的血液便在她的體內復活了,春天,她又新生了,又將是怎樣的風情萬種?

楊抱住她瘦弱顫慄的身體,他想吻她。她恐慌的感到自己的靈魂飄上了雲端又急速墜落,墜進無底的黑淵,再也打撈不上來。理智告訴她,不可以。她突然掙脫楊,奔跑起來。

一直跑到樓下,蹲在地上,她哭了。

一個男人曾經對她說:傻妞,世界很大。

可是她的心太小,一生只能沉迷一個人。

她刪除了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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