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之後 花開如蝶

十四、五歲的女孩兒,頭一低,臉一紅,那份小女兒的嬌羞,真似清晨草尖兒上的一滴顫顫悠悠的露珠兒,晶瑩剔透,曼妙動人。

從小喜歡在男孩羣裏扎堆的蝶兒,爬樹逮鳥下河捉魚,淘得一身野性。母親爲了早點管束住她,沒到上學的年齡便將她送進了教室裏。到了同班的女生都知道臉紅的時節,那兩朵桃花兒卻遲遲不肯光顧她的臉頰。平素裏總聽大媽嬸子叨咕,誰誰家姑娘那真是子悶(斯文),還沒開口臉先紅了。臉紅成了女孩兒評優的標準。

老師提問時,對待回答不出問題且低頭紅臉的女生,總是格外地寬容。蝶兒因爲怎麼也不臉紅,即使頭埋得再低,也得站在那裏忍受老師的責問和內心的羞愧與不平。

她常常看着鏡子裏自己那張黃巴巴的小瘦臉,忍不住用手毫不客氣地一次次把雙頰揪得通紅,臉上火燒似的疼痛着,心裏卻交織着快意和恨意。可那人爲的紅豔迅即褪盡,如流水帶走了落花般不留痕跡,那時的她簡直自卑無望到要流淚。

成長中的女孩兒,身體如裹着無窮祕密的花苞兒,一層層綻放出令人驚異的美麗。

當蝶兒終於很自然地在適當的場合很適當地臉紅後,新的狀況接踵而至。女同學們常聚集在一起,在壓抑不住的神祕和驚喜的氣氛中,淺談深敘,語言閃爍其辭,暗藏機鋒。面對她們仿如突然來自異國的語言,蝶兒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那段時間,蝶兒象一個遊離在組織之外的人,遠遠地站在中心的邊緣,看着她們水乳交融的抱成一團,心裏充滿了不被人接納的孤獨和苦悶。她們說看見鄰居哪個大姐姐穿着小背心兒,肯定是把男生打球穿的背心下襬剪掉改的。蝶兒怎麼也不明白,一個大姑娘爲什麼要在外衣裏面穿剪掉下襬的男式背心?遂插嘴:“爲什麼要穿背心啊?”“你不懂!”她們哈哈笑成一團,用三個字輕易地打發了蝶兒。

放學的路上,她們一下子從蝶兒的手上搶走雨傘,跑過去罩在另一個女同學的頭上,她們自己卻在雨地裏圍在傘的周圍,象一羣護雛的老母雞。淋溼了的蝶兒氣憤地追過去,她們卻神態莊嚴地說:“她大姨媽來了!”蝶兒理直氣壯地爭辯:“她大姨媽來了與我有什麼相干?!”她們嗤笑:“切~~,她不懂!別理她!” 一頭雨水的蝶兒立時成了一頭霧水,心裏是百思不得其解,沒看見她大姨媽啊?忍不住扯着嗓子問:“她大姨媽住在哪兒啊?我怎麼沒看見她來啊?!”那廂裏不予理睬,還是身邊女同學紅頭脹臉地低聲甩過來一句:“回家找生理衛生書看去!”

被冷淡了很久的蝶兒終於成爲她們關注的對象。她們親切地拉着她,旁敲側擊地問:“你那個來了吧?”嘴角掛着寓意深刻的笑。“哪個啊?”蝶兒無辜地望着她們。“還裝?你媽洗衣服的時候都告訴我了。”一個女同學詐她。“告訴你什麼?我媽怎麼沒告訴我?”完全答不上茬。 “算了,別跟她說了,她是真的不懂!”她們終於徹底放棄了她。良機錯失!蝶兒多麼後悔自己沒有肯定地回答一句“那個來了!”如果那樣,她們就會接納她,把她當作團體裏的一員,告訴她關於她們的所有祕密,並在雨天裏也給他撐一把關愛的傘。

蝶兒在十七歲那年,終於明白了“那個”和“大姨媽”是誰?明白了她們雨中奪傘的原因,明白了許多曾讓她困惑不解的暗語。在成長的路上,她是一朵遲開的花兒,如花瓣打開的過程中經歷着層層撕裂之痛,她獨自經歷了自卑、孤獨、失落、挫折、探索、渴望……

歌裏唱道:“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啊一朵花。”經歷過成長之痛後,蝶兒如一枝振翅的蝴蝶花,彩虹般綻放在生命的春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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