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山滩,大山深处地世外桃源

二零一五年仲秋,一家人应远在大通的阿姐一家的邀请,驱车前往她家“支锅。”“支锅,”是大通人对野炊的一种独特的叫法,可能源自于野炊做饭用的锅是用石头支起来的吧。

阿姐是父亲姨娘的孙女,当年我奶奶去世的早,父亲的这个姨娘便替她操心着父亲和叔叔两个可怜的没娘娃。我们记事的时候她就在我们家了,我们随她的孙子叫她“阿奶。”

阿奶的家在大通脑山,和我的家隔着几座连绵起伏的大山,那时除了马车便是步行。大多数时候阿奶是颠着她的小脚走着来的,来的时候有时带着水汪汪的豆瓣,有时带着嫲嫲烙的白馍馍。对于家境困难的我们,都是极度奢侈的美食。

阿奶有四个儿子,老大儿子是另一个村子里生的,后来她的男人去世,阿奶就带着儿子来到了现在的家,和姨爷结了婚,把姨爷的女儿嫁给了她的儿子,就是现在的嫲嫲。大大和嫲嫲非常恩爱,对老人非常孝顺,所以,阿奶才能无所顾忌的帮衬我们。

姐姐出生时,大大的大女儿已经大了,而我们家因为没有别的劳力去挣工分,如果母亲呆在家里带娃,就意味着一家人吃不上饭,阿奶就把阿姐带到了我们家,让她帮我母亲哄娃娃,做家务。等到生下我,嫲嫲也生下了她的儿子,阿姐回去哄她的弟弟,阿奶又把二姐带来哄我。弟弟出生时又换了三姐来。而阿姐是呆的最久的一个。记忆里,我们的阿奶很厉害,颠着小脚忙东忙西,我们不听话时大声的训斥,邻居如有侵犯我家的利益,她也总会不遗余力的维护。好多事都是等我长大了从姐姐和父母那里听到的,如果没有阿奶,就没有我们家的现在。

我们长大后也常常翻山越岭去阿奶家,那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庄直到如今我还叫不完整她的名字,却记得把阿姐嫁出去的那个地方叫谷山滩。阿姐出嫁时,阿姐的大伯哭着骂大大和嫲:“你们心怎么那么狠,把丫头嫁到石板沟,把我的丫头苦死给里吗?”

嫁到谷山滩的阿姐没有苦死,憨厚善良的姐夫非常疼爱阿姐,我上小学时,阿姐家盖新房,做木匠的叔叔去给阿姐做房子,我和姐姐去给阿姐哄娃娃,姐夫和阿姐说话总是和声细语,从未见过她们吵架。

后来,我们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和阿姐的联系渐渐减少。只有父亲和母亲保持着和她们的联系,我们回家时也常常念叨:“我们要去看看你嫲嫲和阿姐,现在这么好,你们开车去也用不了半天,社会好了,你阿奶和大大没有了,我们想看也看不到了,可是嫲嫲在,阿姐在,如果没有她们,哪有你们啊。”

阿姐就像父亲母亲的大女儿一样,让他们牵挂,阿姐也时常牵挂着他们,时常来看望他们。

随着日子一天天变好,各地兴起了野炊风,每到夏天,家家户户都带着锅碗瓢盆,带着肥壮的羊,走到野外去,享受大自然的风光,品味原始的味道。

阿姐一家也没忘了我们,早早的邀请了我们一家人,我们一大家子人也就驱车浩浩荡荡的开往谷山滩,去那里享受盛情款待,而在这样的交流走动里,我们和阿姐的感情也日益深厚,因为这样才能让远在天国的阿奶放心。

我们到达的时候,天气晴朗明媚,以绿色著称的大通处处显示着她引以为傲的绿色资源。远山,是原始森林的狂野和雄壮,大片大片的青松覆盖着,连接着大通互助两地。近坡是封山育林后的硕果,大小不一的青杨排列整齐,长势良好。道路两旁安静的农家院落炊烟袅袅,路上行人神情散淡,悠然自得。越往大山深处,自然风光愈加秀丽,清澈的河水安静的流向远方。兰雀山高大巍峨,像一个座标,指引着我们来到阿姐家的门前。

阿姐的家就坐落在兰雀山下,屋后是高大雄浑的兰雀山,门前是清澈的河水,山坡上长满了香柴花,空茫的山谷里不时有雀鸟的啼鸣。

我们到达时,阿姐在家等着迎接我们,年过五十的阿姐,三个孩子都已成家,可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白白净净的脸颊上带着安静的笑,说话时浓浓的大通口音让人感觉无比亲切,长长的辫子一直垂到腰间,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看着她出来抓住母亲的手,问长问短,我打趣地说“阿姐,别人都老了,只有你越活越年轻了,那时候大大害怕这个石板沟里把你苦死,别说苦死,你看你的日子过的真是连神仙也羡慕啊,姐夫把你当人啊。”阿姐憨憨地一笑说“大山里的水养人哎,你看我们门前,鸟语花香的,怎么会苦死人呢?”

的确,这里的山高大险峻,像一个巨大的屏障遮挡着东,北,南三个方向的烈风,只有西边像一个葫芦的出口,山下有清澈的河水,南面的山坡上遍布各种植物,香柴,郎麻,狼牙刺,黄刺…种类繁多到说不上名字。

河谷中间的平地上,高大的河湾柳,低矮的沙棘,粉白的馒头花,明黄的苦菜花,灌木间还有高大的野生黄芪,大黄,当归。

北面的山坡上,退耕的田地更是被大片的苦苦菜覆盖,金黄色的花朵满满当当的铺满了整个山坡,像是谁调皮地扯下了一片阳光铺展了。沟壑里则是红艳如火的满山红,像是从兰雀山山淌下来的一样,包围着那一大片明黄的苦菜花,红黄相间的图画像是阿姐用丝线绣成的被单,在八月火红的流光里,展现大自然美妙绝伦的大手笔。

我们奋力攀爬兰雀山,越往高处走,景色越发壮美,山顶上白雪皑皑,云雾缭绕,中间是绿色植被的广大王国,而山脚下,一家人煮肉的炊烟在飘逸轻摇,我的亲人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闲话家常……

这一幅绝美的画卷,因为有了这些相互亲近的人变得无比温暖,富有生命的饱满。

我站在高山上,回首仰望兰雀山,它被云雾遮蔽的山头,是我永远也无法抵达的地方,而从它体内流出的生命之水,却像母亲的乳汁一样,滋养了这里的万千生命,滋养了这里的人,让我们的阿姐永远那么年轻。

这个远离世俗喧嚣的小山村,永远用潺潺的水流讲述着生命不朽的传奇,用它的清澈连接着我们永不断开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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